52、第五十二章

  【防盗, 明天中午十二点替换】
  “梅林老师，今天是怎么了？”
  “啊，估计昨晚又趁我们睡着出去那什么被殴打了吧, 不要去问他，阿尔托莉雅。”
  “咦咦，不能问吗？可是，感觉梅林老师很不对劲, 很……”
  哎, 要怎么形容呢？
  阿尔托莉雅一时找不出确切一些的词语。
  那就这么说吧——一大早起来, 看到外表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梅林老师, 她莫名地觉得, 对方给人的感觉，十分地可怜。
  可怜, 还有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萎靡”。
  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 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眼神明显在涣散。
  最让阿尔托莉雅震惊的是，梅林老师那一头引以为豪的乱蓬蓬白色长发, 竟然也因为萎靡，而显得没有光泽, 简直像是花儿枯萎了一般无力。
  旅店的门口。
  大门不算宽敞, 但两边也隔了差不多两米远。
  阿尔托莉雅和凯起得很早, 但跟之前就已经出来了的两个大人相比, 还是算晚的了。
  他们一出来，就看到那两个大人分别占据大门的左右两侧，站着就是站着, 视线从未汇聚，就仿佛隔壁立着的就是一堆空气。
  ——准确地说啊，把隔壁视作空气的人，其实是埃迪大哥才对。
  情商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的阿尔托莉雅看不出来，但凯在经过一番观察后，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
  梅林那家伙，装着是在发呆，不在意任何人的模样，但其实……心里绝对在意得不行！
  就是因为隔壁靠着墙双手环胸的男人真真正正地把他当做不存在的空气，双目合上过后，陷入了相当安然的清净，才让被无视的梅林那般不能释怀，连带着白发和脚下飘着的花都萎靡下来了。
  发生了什么啊，到底。
  凯暗自嘀咕。
  就算再有想象力，他也想不出来，那天他随口一说将阴沟翻船的梅林暴揍一通的“正义人士”就是埃迪，更不可能想到，其实被梅林调戏的人就是埃迪。
  所以，凯心想，肯定是梅林改不了老毛病，主动去招惹埃迪大哥，才把埃迪大哥惹恼了。
  不提再补充些许细节这个就是真相——等到走出旅店的门，凯便自觉担当起了缓和气氛的角色，自然而然地道：“早啊，埃迪大哥。”
  “哦，梅林也在啊。是不是该去讨伐魔龙了，所以，方向呢，位置呢，赶紧给我们说啦。”
  这态度对比，也是相当鲜明的了。
  如果放在今天以前，梅林绝对会笑眯眯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再敲打一下胳膊肘往外拐的凯。
  然而，奇怪的是，此时此刻的梅林——
  “翻过前面你们看到的那座山，在山沟的深处找到一个洞窟，那里就是魔龙的巢穴……准备好了的话，那就走吧……”
  竟然是相当有气无力的语气。
  这下子，就连迟钝的阿尔托莉雅也深刻觉察到梅林老师的虚弱，不由得关切地问：“梅林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呀。等等，梦魇难道也会感冒生病？那可糟糕了！”
  关切得太快，凯都没来得及阻止。
  梅林：“……”
  被关心的梅林老师努力让自己不那么虚弱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吧，人类的疾病是不会缠上我的。我也没什么……快走吧快走吧。”
  话语之中有很可疑的停顿，这让凯皱起了眉，而阿尔托莉雅倒是安下了心，笑着拍了拍她的老师的背，真诚地说：“如果真的不舒服，老师一定不要勉强哦。”
  还未成熟的少女骑士，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不得不说，她的关心，让心情正是奇妙的梅林感觉稍稍轻松了一些。
  然而，真的就只有“一些”！
  眼角的余光瞥到某个至始至终没有拿正眼看过他，此时便被转移目标的阿尔托莉雅和凯团团包围的银发男人，梅林几乎想要咬牙。
  不对外表露的真实情况是，此时的梅林确实正处于相当萎靡的状态。
  在明明可以说得上是主场的梦中世界被抓住本体的梦魇，即使没有倒霉地被当场干掉，遗留下后遗症也是相当严重的。
  脖子上的掐痕还没有褪掉。梅林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嗓音变得很奇怪，说话都有些困难。
  而最可怕的是，经过了那一场杀意的洗礼，他的精神力也被破坏了七七八八，以至于现在想用魔术都得费很大的劲儿，还不如直接抓着剑砍向敌人来得快。
  而这一点，又引发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麻烦。
  以往的历练过程，带着两个小鬼的他也不是没有故意找实力绝对碾压小鬼们的破格魔兽作为磨刀石，处理方法每次都是一样的：
  等阿尔托莉雅和凯竭尽全力，再战斗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就由躲在暗处的他悄悄使出幻术，把倒霉的魔兽骗得晕头转向。
  然后，他就可以施施然带着小鬼们逃跑了。
  这是一个相当完美的计划，既能保证安全，又能让需要在战斗中成长的少年少女得到锻炼，实施起来也简单之极。
  梅林一直都是这么干的，这个计划不出意外，也绝没有失败翻船的可能。
  嗯……
  结果，“意外”就是这么突然地出现了。
  在前往那座看似就在前方的大山的过程中，手持法杖走在最后面的魔术师拉起了兜帽，将自己的表情藏在了帽檐投下的阴影中。
  偏偏是这个时候……有种不妙的预感啊。
  就算想用千里眼看一看，精神力受到重创的他想用也暂时用不出来。
  最好的处理办法是，延迟去讨伐魔龙的时间，最多两三天，他就可以恢复了，那时候自然不用担心出岔子。
  可是，梅林几乎没有迟疑，就放弃了这个解决方法。
  先不说那头藏在山里的龙每隔几天就要袭击村庄，拖了这几天可能又会让无辜的人类死去，梅林还是坚持——准确地说，是打死不死心地不想让某个正与他们同行的男人看笑话。
  他连男人有没有那份闲心看他笑话这一点都不考虑了，一心盘算着更重要的细节。
  魔龙的等级不确定，似乎很高，如果阿尔托莉雅她们应付不了……
  走在最后的梅林抬头，看向前面的人影。
  没有任何依据，但他就是可以毫不犹豫地认定，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这个叫做埃迪的男人肯定不会丢下俩小鬼不管。
  至于会不会丢下接连招惹他好几次的梦魇不管……
  哈哈。
  答案都不用想了。
  *****
  埃迪实在是不明白，本来只是路过的他，怎么会卷入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事情里去。
  在被扯着翻山越岭，在山沟里寻找有龙的洞窟之时，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哦，明白了。
  因为他——很不擅长应付热情的小鬼。
  以前的奥兹曼迪亚斯算这个类型，妮菲塔丽鼓起勇气找他求救之后也算，现在遇到的这两个，更是从一打照面开始就不跟他客气了。
  一口一个大哥叫着，对他的亲切毫不掩饰，让埃迪不得不进行另一个思索：
  ——他难道长着一张好说话，或者吸引小鬼头的脸？！
  不可能吧。
  绝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畏惧，只有那特殊的寥寥几人，可以在初次见面时就对他展露善意。
  就好像打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个男人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用对方法的话，其实相当好接近。
  埃迪到现在为止都没想出第二个疑惑的答案，反正一时半会不能明白，他干脆懒得想了。
  需要捎带一提的是，能那么容易答应和阿尔托莉雅他们同行，也有他的些许兴趣在里边儿。
  明明都在这个世界待了千多年了，埃迪到现在都还没有遇上过真正意义上的“龙”。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不好，还是龙提前预知到他是个手上满是龙血的危险之人，满心恐惧地躲起来了……
  总而言之，埃迪的好奇心被牵起了一丝，很想看一看这个世界的龙长什么样子，和他老家的龙有没有区别。
  他纯属是来看龙的，跟着兴致高涨的小鬼们慢悠悠地走，翻过了山头，来到两山之间相当宽阔的山沟，在窄林和乱石的阻挠下，终于找到了位于山体下端的偌大石洞。
  还未靠近，可以焚烧一切的烈焰便从洞口呼啸喷出，在沟底烧出了一条漆黑无物的长线——当然，前来讨伐魔龙的人都及时躲开了。
  气氛十分紧张。
  肆掠的龙息也透露出毋庸置疑的危险重重。
  然而，就在这么严肃压抑的氛围里……
  埃迪：“……”
  切。
  没意思。
  他瞬间就对好歹叫做“魔龙”的大蜥蜴失去兴趣了。
  此时还没有进入似是格外深邃的山洞中，但是，他们停在洞口，便有一道粗重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出，话音带有无形的威压。
  埃迪老家的龙是不会说话的。
  它们只会在被他扯住翅膀从天上抡到地上去的时候，发出很是凄惨的悲鸣。
  然而，藏在洞穴里的这一头就不一样。
  这个世界的龙不仅会说话，张开血盆大口，说出的话还格外地——
  “哼哈哈哈哈！问身为最高级神种的本大人为什么要费力去袭击弱小人类的村庄？当然是喜欢听到人类的嚎叫啊。每一次只杀掉一个人类，就能一直听到好玩儿的惨叫，不是很好吗！哈哈哈哈！”
  就凭这几句话，埃迪本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只想在这头敢在自己面前嚣张的龙再多说一个字之前，让它永远也不能再像这样嚣张地哈哈哈。
  可是，在他这么做之前，同行的热血小鬼们愤怒了。
  “拿人们的生命和恐惧来取乐，这种过分到极点的行为，我——绝对要阻止！”
  “拔剑吧，阿尔托莉雅，进去之后保持警惕，我会随时支援你。”
  来之前说着想让埃迪大哥一展英姿的阿尔托莉雅和凯被魔龙的嚣张气焰所气，这时候早把那个想法给忘在脑后。
  果然是年轻人，一激动情绪就平息不下来，当然，也因此不会畏惧明显实力远超他们的对手，只想要勇敢地去讨伐残忍的敌人。
  埃迪连话都没来得及插手，那两个小鬼就已经拔剑，冲进了漆黑的洞窟中。
  埃迪：“去送死吗，你们——”
  埃迪：“……”
  他实在很无语。
  但冲都冲进去了，没办法，那他也进去吧，在小鬼们被龙一口吞掉之前，赶紧把竟敢擅自口吐人言的龙解决掉。
  可是，就在埃迪准备也进去的时候。
  “虽然对手的实力有些超乎我的预料，但他们俩还是可以稍微撑一会儿的。”
  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继而，白发的魔术师走了过来。
  “照看他们是我的任务，就不用麻烦你啦。”
  显然，梅林也不在意无视他的男人听不听得进去。他走过来之后，便绕过了埃迪，自己径直往洞窟里走去。
  “……”
  埃迪的神色不变，不打算回什么，更不可能把这暗示自己不要插手的话放在心上。
  他能容忍这个连着几次越过自己底线的家伙再在眼前晃荡，已经算是克制过后的结果了。
  一个人流浪了这么多年，他的脾气好了不少。
  本质的傲气没有改变，只是慢慢地收敛了些许，也让他看淡了许多事情，将外露的锋芒收在了心里。
  梅林窥探他的梦，虽然不至于杀了他，但这只胆大包天的梦魇也因此元气大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不说别的，这肯定是报应，埃迪不可能让他那么好过。
  现在这时候倒是有意思，遭到重创后弱得可怜的梦魇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照看那两个孩子是他的责任不用别人插手——
  可笑。
  若不是埃迪的情绪已不会受自己看不起的人影响，他这时估计就要笑出声了。
  他认定了梦魇是在虚张声势，真正遇到危险，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逃跑。
  埃迪对这样的人——哦，生物——的好感又往下跌了跌，故此，他完全不在意梅林说了什么。
  不过嘛。
  看还是要进去看的，但在情况还能控制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旁观一下那两个斗志昂扬的小鬼究竟有多强大的劲头。
  于是，埃迪也进入了洞窟。
  他本来做的打算就是在阿尔托莉雅两人支撑不住的时候出手，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在此之前，并不准备现身。
  然而，意想不到。
  在暗处旁观的期间，反而让他看到了与猜测，截然不同的情景。
  ……
  ——玩脱了。
  ——不出所料，真的玩脱了。
  梅林的脑中只有这样的一句话，终于彻底地笑不出来了。
  就目前而言，跟以往的冒险经历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魔龙的巢穴看起来只是洞窟，但往里走，才发现大有乾坤。
  内里藏着一个不知具体有多大的地下迷宫，道路复杂多样，空间更是无比广阔。
  阿尔托莉雅和凯差点在迷宫内迷路，但是，他们运气很好，直接被潜伏的魔植卷起脚拖到更深的地底，直面上了以最底的地宫为巢穴的魔龙——不，这完全不能说是运气好，而是倒霉吧！
  在两个莽撞年轻人被魔龙吞掉之前，梅林赶到了。
  “唉，唉，又到了我来殿后做掩护的时刻了！阿尔托莉雅，凯，赶紧往右边跑，出口就在那里！”
  “……梅林老师！可是，你不是身体不舒——”
  “哎呀不要啰嗦了，再拖下去我可就要挡不住啦所以快走。”
  魔龙并没有把弱小的两个人类放在眼里，所以，只是在把阿尔托莉雅他们逗弄得精疲力尽之后，才寡然无趣地随意抬起一只爪。
  那光是指甲就有一米多长的利爪瞬间拍下，眼看着要把猝不及防的少女骑士拍穿，凯刚刚毅然挡在少女的身前，就被赶来救场的魔术师救下。
  他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剑，咬着牙卡住了龙爪，但似乎力气不够，用力的双手还在颤抖，看起来果真有些勉强。
  阿尔托莉雅一愣，更加清楚地发现了梅林老师今天的异样——以往他来救场的次数有很多，但每次都是云淡风轻的，好像对付什么怪物都不可能伤到那么狡猾的他的模样。
  她心里一急，正想要说话，同样愣了一下的凯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先把阿尔托莉雅带走！”
  这么紧急的情况，根本容不下拖延，而且，如果没有梅林的掩护，他们两人想在魔龙的眼皮子底下逃到距离相当远的出口，
  凯当机立断，拖着义妹就转身往出口跑。
  梅林松了口气，庆幸有凯可以阻止冲动的阿尔托莉雅。
  可是，两个功力尚浅的小鬼逃走了，习以为常留下殿后的魔术师却面临着相当棘手的麻烦。
  之前也提到过，他最惯常的手段是用幻术掩护，把强大的敌人忽悠得晕头转向，然后自己再不紧不慢轻轻松松地跑路。
  而现在，跑……不了啊。
  幻术用不出来，事先便附加了魔术防御的剑还没撑多久就断成了两截。梅林堪堪躲过了一道冲着他喷来的龙炎，衣角被烧到了一点边儿。
  但因为用不出多少魔术，对神种的魔龙单靠肉搏绝对是去找死，他躲避得还是太匆忙了。
  于是，气喘吁吁的梅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一道漆黑的龙炎正朝着自己扑来，下一刻，就要抵达眼前。
  “不愧是差不多能和最高等级的英灵相比的神种……可恶，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很是无奈，竟然头一次感受到了大难临头的无力感。
  稍有意外的是，除了无奈，梅林即使要被龙炎烧到身上，也没有对导致自己这般狼狈的“罪魁祸首”产生类似怨恨的情绪。
  毕竟他的感情就这么稀薄嘛。
  而且，认真说来，他大概，也许，真的是自作自受……
  不过呢。
  时间也勉勉强强足够了，就算小鬼们没能及时跑到出口，藏身于暗处观望的那个男人，也可以出手将他们带出去了。
  至于主动留下来，马上就要被龙炎吞没的他啊。
  只能说——死不了。
  舒坦享受了这么多年，难得栽一次跟头。
  即使付出的代价着实有些太惨了，他也只能认栽，把这一次的惨痛经历，当做教训牢记在心。
  好吧，来吧。
  魔术师紫色的眸中倒映出了漆黑之影。
  他最后在心中轻叹，继而，做好了准备——
  “……”
  “……”
  “……咦？！”
  龙炎没有烧到他身上。
  但是，疼痛倒是有一些。
  在关键时刻，呆滞的梅林被突然现身的某个男人提起衣领，随手丢向了旁边。
  他因为毫无预料，竟就这样被丢出了十几米远，最后落地了还在地上滚了一圈，本就黯淡无光的白发上更是沾了不少被龙炎烧干的灰烬。
  梅林震惊了。
  他顾不上审视自己有多么狼狈，在诧异中抬眼，看向那个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不，应该说，绝对没想到，会出手救他的男人。
  因为额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出手，埃迪犹豫了一下才过来，也因此慢了那关键的半秒，让已赶至身前的龙炎烧到了他丢开梅林的那只手。
  原本格外好看，宛如艺术品的手臂在灼烧过后，呈现出了一片碳化的黑。
  “啧。”
  埃迪看了一眼自己暂时动不了的手，便发出了极淡的一声轻啧。
  至少在这个时候，即使救了某只梦魇的小命，他还是没有搭理梅林。收回目光后，便抬首望向正前方，有如无可动摇的庞然大物般的黑龙。
  那龙不知死活，竟还在咔咔大笑：“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来了一个玩具。人类，你可要多撑一会儿，多发出几声让本大人高兴的惨叫哇！”
  那龙不知死活，竟还在咔咔大笑：“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来了一个玩具。人类，你可要多撑一会儿，多发出几声让本大人高兴的惨叫哇！”
  那龙不知死活，竟还在咔咔大笑：“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来了一个玩具。人类，你可要多撑一会儿，多发出几声让本大人高兴的惨叫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