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

  程栋要来找她,被周楚楚阻止了。
  “忙了一天,太累了。”她说。
  “你听我说就行。”程栋坚持。
  “我是怕你累。”周楚楚换个角度,继续拒绝。
  “我不累。”
  “我累。”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过去的事情是既定事实。
  事实就是,你程栋脚踩两只船,一边跟我拉拉扯扯,一边给金依儿承诺。
  你再会说,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蓄意欺骗说成情非得已。
  你来了,能说什么呢?
  无非是要么跟我摊牌,承认金依儿的话,然后顺势结束跟我的关系。
  或者继续骗我,让我相信你有苦衷,相信你已经在我跟金依儿之间选择了我。再去金依儿那里安抚,让她相信你已经跟我结束了关系。然后继续在潘阳和海西间享受你的齐人之福。
  哦,不会是前者。因为如果你想跟我结束关系,没必要急着来找我,把我搁置在那晾起来就行。
  如果我一直忍着不找你,按照当代人三天不联系就默认分手的规矩,我跟你也就自然就结束了。你也就不需要担心还要面对一个被欺骗、被抛弃的歇斯底里的女人。
  如果我回头找你,证明我默认并接受了你对我做的事情,你以后便更加可以在两个女人间游刃有余。
  呵,多么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周楚楚这才意识到,其实两人之间关系的主动权从来都在程栋,而不是在自己这边。
  看起来一直是她主动,她可以选择继续追他,或者选择放弃追他。
  但先动心之人,又哪里来的真正的主动权呢?
  她不过一直在等待自己被接受,还是被放弃的那个宣判罢了。
  这是周楚楚20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得到这种体验。
  从小习惯了被男孩子追在屁股后面。
  追人,原来是要把自己的尊严捧给对方的。
  以后,再面对追求自己的人时,即便不喜欢,也要学着对别人更好一点。至少,要把对方的真心和尊严看得更重一些。
  看来,被程栋这样折磨,也不全然都是坏处,她这也算是长进了成熟了?
  周楚楚在郁闷的泥潭里,给自己挖到了一丝安慰。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
  周楚楚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凝耳细听。
  “叮咚叮咚”
  真有人来。
  不会是程栋吧?
  周楚楚来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程栋正站在门口。周楚楚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动,随即又暗骂自己没出息。
  她深呼吸两口气,默念了两遍刚才那些清醒的念头,觉得已经重新把自己武装好,打开了门。
  程栋看见周楚楚的胳膊,抬腿就往里走,挤得她不得不退开身子,给他让路。
  周楚楚低头看见程栋手里还拿了一个包,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其实挺能沉得住气的,但是我担心你沉不住气。”程栋说。
  “我为什么要沉不住气?”周楚楚反问,她决定让程栋自己把事挑明。
  “哎,”程栋叹了口气,没回答她的话,转而说起手里的东西:“我自带了洗漱包,从办公室拿的。”
  “你要干嘛?”周楚楚惊了。
  “我觉得今天不抱着你睡的话,我恐怕会睡不着。”
  “……”
  周楚楚提醒自己,不能被他带节奏,要坚持住定下的方案。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睡不着觉?”周楚楚面无表情地问。
  程栋苦笑,小姑娘是看不出他很难开口么,非逼这么紧。
  “我天天都干亏心事。”他想蒙混过关。
  周楚楚烦了,不想再跟他绕圈子。
  “你出去!”她开始往外推他。“快点出去!”
  她把他往门边推搡,程栋被她推了一个趔趄,才明白她是真要赶他走。
  他两手拉住她的两根胳膊,一拽,把人拉进怀里搂住。
  周楚楚使劲挣扎,程栋用力箍着她。
  两人折腾了一会儿,程栋发现周楚楚还是不消停,没办法了,只能服软:“对不起。”
  周楚楚停止挣扎,眼神沉静地看着他,说:“再说一遍。”
  已经说出口,就再没什么障碍,程栋扶着她的胳膊,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哪里对不起我?”
  程栋叹口气:“那个时候,我还没搞清楚自己对你的感觉,所以没有及时斩断跟金依儿的关系。”
  “那你现在斩断了?”
  “上次在千鹤家,我就已经说清楚了。”
  “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周楚楚反驳。
  “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说,处理完跟我的关系以后,再回去找她。”
  程栋哑然,半响没说话,他当时确实是这么应金依儿的,可是……
  看程栋沉默,周楚楚又开始挣扎,他赶紧回神搂紧。
  “你听我说!她当时看出我对你不一样,不让我脚踩两条船,让我处理完跟你的关系,再回去找她。我当时心神全在你身上,没怎么细听她说的话,就随口应了一句。但其实我知道,我不会再找她了。”
  说完,程栋一脸求饶似地看着她。
  这就是真实的情况,他不能说做得一点问题也没有,但看在还算坦诚的份儿上,能不能原谅他这一次?
  “你一会儿跟我说在追她,一会儿又跟我说没关系。到底哪句是真的?”
  “楚楚,很抱歉我之前跟你撒了谎。我那个时候又想坚定地拒绝你,又忍不住总想你。跟你说我在追她,就是想赶走你,可说了我又后悔了。”程栋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歉意。
  其实一个成年人亲口承认自己干的错事,是挺难启齿的。
  而且,一个平时高高在上的男人这样低声下气地跟你解释,求你谅解,很难让人不沦陷。
  周楚楚清楚地看见自己沉溺在这一刻程栋建起的温柔乡里。
  程栋,就算这些都是谎话,也请你把谎话编圆吧。
  不要让我找到漏洞,不要让我发现破绽。
  因为我知道自己实在无法抵抗这一刻你诚恳挽回的样子。
  “那你跟她,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周楚楚低声问,试图用理智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其实已经完全不想问了,但若不一次性问清楚,她又怕再给两个人之间埋下什么雷。
  “我有时候有需求了,会找她。她有时候有需求了,也会找我。”程栋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周楚楚的反应。
  他其实不觉得成年男女之间平等自愿地偶尔解决一下有什么问题,不过他不确定周楚楚介不介意。
  “不过,跟你之后,我绝对没有再跟她有过,我可以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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