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者_分卷阅读_27
半小时候后两人抵达了目的地。
“我们先进去,强尼他们一会就到。”下车后凯德转身问艾瑞克,“你会用枪吗?”
“会!”艾瑞克几乎是激动地喊了出来,然后在凯德满腹狐疑的目光下犹犹豫豫地补上了一个“吧”字。
“呃,大学里和同学去靶场玩过,”艾瑞克小声解释,“所以大概会……用……吧……”
凯德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塞给了他一把自己的备用枪:“仅防万一。”
“哦!”艾瑞克有些受宠若惊地捧着手里的M9,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凯德腰间的余温。
“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凯德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大楼。
那是一个破旧的文体中心内部,前台走着一个足有三人那么胖的大妈。她正一脸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看电视剧,见凯德和艾瑞克进来就连眼皮儿都没有抬一下。文体中心一层左边是成人艺术课外学习班,提供乐器、素描、舞蹈等课程,而右边有几家绘画用品商店,琴行和艺术工作室。之前那副白骨生花作品的画家,罗斯林先生的工作室也在其中。
神奇爵士琴行在走廊的尽头,已经开门了,但是前台没有服务员。它和任何一个普通的琴行没有什么两样,窗口里陈列着各种各样崭新的乐器,以及二手回收、乐器维修的柜台,每一个琴盒上都贴着一张订单,以木质弦乐为主。
琴行边上还有三个用于私人授课的小房间,简简单单,两把椅子一把谱架,但现在里面都没有人。不过前台背后,有一扇棕红色的木门上了锁。艾瑞克左右转动了一下把手,有些遗憾地说:“要是给我一根回形针和扳手,我说不定能把这门给撬开。你知道锁里面的凹槽是怎么运作的吗?我以前练过,这种是一字锁,最容易被撬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凯德二话不说一脚把门框上的金属切合槽踹变了形。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房门开了。男人微微眯起眼向艾瑞克挑了挑眉:“谢谢你关于撬锁的报告,博士。”
“……操。”
难道现在FBI都是这么办事的吗?!艾瑞克在心底咆哮。
那房间是一个被改造过的素描教室,里面新拆封的木材混着油漆组成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也说不上难闻,但就是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房间里因堆满了东西而略显拥挤,四处散落着乐器的半成品,缺胳膊少腿的吉他小提琴竖琴等等随意地躺在地上。乐器周围堆着一团一团的遮灰布,四周还有少量骨头工艺品,不过看得出来大部分都是动物的头骨。
坐在窗户边上的男人有着一头凌乱纠结的亚麻色长发,松松垮垮地扎成一把披在身后。他坐在轮椅上,身前披着一条深色的毛毯,但是两个轮子之间是空空荡荡的——他没有双腿。
他的身前摆放着一架小型“木琴”,其实艾瑞克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它长得像一架木琴。就像所有这类乐器一样,它有一个梯形的金属框架,支撑着框架的是一副崭新的漆木支脚,但是金属架上排列的却绝对不是长方形木块,而是一根又一根,灰黑里带白、中心镂空的骨头。从左到右,骨头从短到长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列。
柔和的暖灯下,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把头埋得很低,离那架木琴大概只有一点五英寸的距离(约3-4厘米)。他左手拿着一把窄而长的雕刻刀,右手拿着一把小刷子,像那些精益求精的艺术家一样,刮下一点屑屑就拿小刷子扫干净。一想到那些白色的粉末具体是什么,艾瑞克就觉得头皮一炸。
“FBI,”凯德手持自己的证件,沉声说道,“阿弗莱德·杰克森,你因涉嫌尸体盗窃和两起碎尸凶杀案而被拘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可能作为法庭上控告你的证据。”凯德飞快地向嫌疑人宣读米兰达警告,浅褐色的眼里满是不耐与厌恶。
听到人声,轮椅上的男人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缓缓抬起头,他的面容让艾瑞克觉得似曾相识——那张脸上依稀可以看到那些由电脑预测出来的影子,但是真人其实苍老了许多。这不像一张三十多岁男人的面孔,他看上去大概有四五十岁了。
“啊……阿弗莱德·杰克森,”他的目光似乎没有什么焦点,很随意地落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上,没有看向破门而入的两个男人,轻声喃喃,“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怀念的名字。但是你们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吗,探员们。”
“他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男人操控着轮椅移动到了木琴的另外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槌,在最短小的那块骨头上敲了一下。那原本应该是音阶最高的一个音符,但是声音并不清脆,音质干枯,就好像什么早已没有生命力的东西被敲碎一样的声音。
“他早就死了啊……”男人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无奈的苍凉,“这就是他十岁时大腿上的骨头。”一边说着,他拿着小木槌从最短的那根骨头一溜儿敲到了最长的那根骨头。它们发出的声音高低不一催哑不齐,听得艾瑞克牙齿发酸,背后汗毛倒竖。
但是那不重要,艾瑞克转身看向凯德,声音里有一些担忧:“不是他。”这个男人的眼睛有疾病,估计看不清一米之外的东西,而且他双腿残疾不可能开车——他几乎没有伤害别人的能力。虽然他必然与案子有关,但碎尸埋尸的一定另有其人。而那个人才应该是目前他们要尽快找到的目标,因为他有行动能力、更加危险。
忽然,艾瑞克身后的那一大堆脏衣服里忽然无声无息地立起了一个人。之前没有人注意到那团破布里竟然还藏了一个人!那个家伙看上去似乎还不到二十岁,最多算是一个大男孩。
衣服堆被他移开之后,凯德才发现原来下面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男孩就是从下面爬上来的。但凯德没有时间去关心那个地下入口了,因为他正向艾瑞克高高举起了一把铁斧,灰色的斧刃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一切都发生地那样突然,凯德猛地睁大眼睛,他刚想推开艾瑞克,却发现眼前金发青年浑身上下的肌肉都起了细小的变化。浸淫拳击多年的凯德怎么会看不出来,艾瑞克已经在瞬间调整好了状态,随时都可以进行反击。除了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很少会有人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一直以来对这个青年断断续续的疑虑在瞬间如同一记警钟般敲响,虽然满腹狐疑,但凯德刚悬起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那个人伤不到艾瑞克的。时间还没过去一秒钟,他的心又蹦到了嗓子眼,因为艾瑞克根本毫无动作!眼看着那个人的斧子即将落下,而艾瑞克竟然还一脸无知无觉地看着自己。
无暇再作多想,凯德箭步上前拿左肩撞开了艾瑞克。几乎是同时,他闪电般侧身躲过劈下的利斧,一把扣住男孩的手腕。那个家伙嘴里呜噜呜噜地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接着那就变成了一声痛苦的哀嚎。凯德把他的右腕生生扭到脱臼,斧头也跟着脱手。然后凯德抬起左膝狠狠地向他的腹部顶去,趁他吃痛,凯德一招基础擒拿将男孩双臂反剪在身后,迅速地给他拷上手铐。最后,他叠起手肘使劲地在背后给了那人一下,用的是确保他半天都爬不起来的力道。
艾瑞克刚被凯德撞得一个趔趄,差些摔倒,他还没有从刚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下平复下来,心脏仍然剧烈地跳动。方才他是慌了——如果凯德的反应再慢一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假装木讷地站在那里。他第一次感受到用全力克制自己救命的本能竟是如此艰难。虽然凯德最终还是出手了,但是他行动前那一秒钟的迟疑并没有逃过艾瑞克的眼睛。他在犹豫什么?难道他在试探自己?
艾瑞克正飞快地分析着,却见凯德从腰间掏出了一把的M9,直直指向轮椅上的男人,低吼一声:“放下它!”
原来没有人注意到阿弗莱德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左轮手-枪,虽然在现在这种枪已经是古董一样的存在,但不代表它就没有了杀伤力。
“虽然我看不太清你的人……”阿弗莱德用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冰冷的枪管,“但是我可以……听到到你的愤怒,探员先生。”男人如同触电一般地晃了晃脑袋。
“你身上藏了太多、太多的愤怒。”他没有焦点的眼睛在房间环视一周,竟然最后还是成功定位了凯德身上。“你知道,上帝总是眷顾眼睛看不见的人,”他哑着声音缓慢地说道,“他让我们能够感受到更多的东西。”
“放下你的枪!”凯德不再顾及那个扭在地上挣扎嗷嗷乱叫的男人,双手稳住枪向阿弗莱德又走近了一步,“不要测试我的耐心。”
男人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动作,但是他的枪并没有离手。阿弗莱德又把没有焦点的目光转向了艾瑞克的方向:“而至于你,我的孩子。”
轮椅上的男人嘴角扬起了一个莫名暧昧的微笑,微微张口,似乎无声地和他说了一句什么话,艾瑞克顿时浑身一僵。就在凯德试图辨读唇语的时候,那把左轮手-枪在阿弗莱德修长的指间转了一个枪花,扳机扣动,“嘭”的一声枪响。
“不——”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爬上来瞄一眼点击。然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TAT……
☆、22
这个时候他们身后的门一下子被人推开。
“不许动!”
“警察!”
强尼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当地警察冲了进来,却见凯德双手还保持着他拿枪的姿势定在原地,艾瑞克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水蓝色的眼睛里,半是震动,半是恐惧。而阿弗莱德已经仰头倒在了自己的轮椅上,眉间一个圆形的弹孔,周围还有火药烧灼的痕迹。血液从那个小洞里噗噗而出,凝成几股溪流淌了满脸。射击的距离太近了,那枚子弹在他的脑颅内乱窜,冲出去的时候还喷了一地的血和脑浆。
一时间室内没人说话,除了地上的那个不会说话的男孩挣扎着哀嚎哭泣。
“是你?!”强尼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人他之前见过,那正是隔壁罗斯林艺术工作室的清洁工。强尼最开始并没有怀疑他,因为听罗斯林说他从小大脑没有发育好,不会说话,智力低下,只会做最简单的杂务。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有设计并执行这一系列事件的能力。
仔细想想,强尼摇了摇头:“其实我们之前的侧写没有错,只是没想到设计和行动的有两个人而已。”
很快,两个警察上前带走了那个不会说话的男人,一会儿又有工作人员来挪走了杰克森的尸体。忙忙碌碌的人群中,就艾瑞克和凯德两个人还是和丢了魂儿似的站在那里,满腹心思却又各不相同。艾瑞克满脑子都是阿弗莱德死前对他没有说出声的那句话。自杀的男人开枪前一秒扭曲而阴冷的笑容就好像一张有生命的蛛网,张牙舞爪地裹住了他的心脏。男人的唇形在艾瑞克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慢动作回放,干裂的嘴唇,黑黄的牙齿,他说的是——“他在等你”。
而凯德想的却是阿弗莱德所选择的、这种让他觉得太过熟悉的死亡形式。他明明亲眼看到这个人是自杀的,但凯德总觉得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促使着他不受控制地四处搜寻某个东西,某个经常和这种死法一起出现的、令人无比恼火的东西。
一个刚钻进地下室的警察又爬了出来,大呼小叫地喊着要相机。原来地下室是杰克森二人处理尸体的场所,里面发现了大量碎尸道具、人体部分、以及那个失踪的第三人。他已经死了,但是身体还没有被完全处理,七零八落地躺在一个金属台上。那个地下房间原本是一个卫生间,地面微微倾斜,血水很容易就流进排污管道里。一旁的墙壁上装有淋浴器,清洗起来十分方便。
看到这样的设计,两人的作案方式似乎不难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