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62

  雅间的门刚被关上,女掌柜就急切地扑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上天垂帘,让月湖今生竟然还能再见公主!当年国破,月湖有幸流落在外,竟然让您在掖幽庭受苦那么多年。”
  璇玑上前几步,轻轻将她扶起来,握紧了她的手。
  “月湖姐姐,我如今一切都好,更何况若不是借了谣吟的身份进了掖幽庭,梁帝怎会留我滑族皇室任何活口。”
  二人依偎许久,这才坐下细细叙话。
  月湖从前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在宫中为六公主做了半年的伴读,因此从前二人并不算十分亲近的,可此时一别经年后,于他国在异乡重逢,却仿佛是血亲一般。
  “公主此前在宫中传讯,说您要出来,当时月湖还担忧许久,没想到公主神机妙算,竟然真的出了掖幽庭,还出了宫!早些年我嫁了个游商,多亏他将我带了出来,前年儿他得了急病死了,家中无父母子女,这铺子就成了我的。公主,等我把家中收拾出来,您先将就着,日后我再重新……”
  “月湖姐姐,不必了,我如今住在寒府,暂时不会搬出来。”
  “寒府?悬镜司首尊的那个寒府?”
  璇玑点点头,看了看窗外天色,略加快了语速。“个中缘由来日与你细说,我此前传信与你,让你暗中联系滑族姐妹的事情进展如何?”
  “秉公主,这叁年我一直在暗中追访京中各处,只找到了一小部分,这些姐妹们大都分散在各府里,螺市街中也许多,像我这样因嫁人而逃脱的也有,但很少。大家都暗地里互相照顾着,也吩咐了他们口口相传,现在京中大多姐妹都知道公主还活着,也交代了如果有什么要紧的消息都传来我这。”
  “好,我每隔叁日会派一个叫小芽的婢女来一次,若遇什么要紧的事联系我,就去寒府后门寻一个管厨房的张妈妈”,璇玑再次看了看窗外,“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马车驶入寒府,璇玑独自走回院子,推门进屋,将月湖递给她京中滑族姐妹名字与如今身份的册子打开,让系统扫描收录,随后将册子焚毁。又将宫中滑族姐妹的档案一并列入,分区整理,她自己也大致扫了一遍,只是这样粗略的看完也已经是深夜。
  她吹熄了蜡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寒季不在,她能做的事情多了不少。
  ——
  叁日后,内廷司的李公公因伤后感染导致的反复高烧不退没了命,新上任的金公公接手了内廷司全部事宜,他点了京中一家铺子来采买宫女和一些低位妃嫔的脂粉,这样的小事没有任何人会注意。
  自她出宫后停滞近一年的“蜘蛛”们再度运转,至此,各宫的消息经由掖幽庭集中接收消化后,通过采买的内监传至脂粉铺,抄录璇玑一份的同时再由月影的脂粉铺向周边传递出去,整个金陵被不起眼的小蜘蛛们织成一道网,另一端由璇玑亲手牵着,让各府的风吹草动掀起的震动都能经由“网”传到璇玑手中。
  只是因着没有悬镜司的帮忙,璇玑如今的网比起红袖招来要差上许多。
  在璇玑得到消息,寒季查完了案子正快马回京,此时已经行至最近的驿站时,她细细看了看这个住了近一年的院子。
  是时候离开了。
  ——
  次日,谣吟出府时在路边救下一个女童,她这样的身份于寒府本就尴尬,可还是咬着牙将那女童带回了府。等听着前院传讯,说寒首尊回府,谣吟掐着时间去了前院求见。
  虽然寒季喜欢得紧,但寒首尊与谣吟未有过多接触,也没什么亲近可言。谣吟先是拜见了他,简单说明了今日救人的情况,也说了女童无处可去,只能先将她带回寒府。
  “寒首尊”,谣吟在他面前缓缓跪下,拜道,“给您添麻烦了,可谣吟却有非救她不可的理由,请寒首尊成全。”
  “你认识她,所以一定要救她。这女童是你什么人?”
  谣吟犹豫片刻,道:“是我姐姐的孩子。”
  “如此倒情有可原”,寒首尊点点头,话风一转,“此前听季儿说,她是在掖幽庭中救下了你,你家中是因何事获罪的?”
  谣吟愣了愣,反问道:“我以为寒大人带我入府时,首尊大人应将我的身世查的一干二净了。”
  “是啊”,寒首尊坐于主位之上,手指轻轻叩击着桌子,“李谣吟,滑族将领李狄之女,亡国后随军俘虏充入掖幽庭为罪奴。”
  “这确是我的身世,首尊大人既然清楚,为何还要再问呢?”
  寒首尊摊开手心,那里赫然是一张字条,一张写着“李谣吟”有关信息密密麻麻的字条。
  “可我刚刚派人去悬镜司调了卷宗,李狄却有一女,可国破的半月前因病而亡,李谣吟也并未有什么姐姐。”寒首尊轻笑一声,寒季这点很像他,但他不一样,未有洒脱与爽朗,他的眼神锐利如猎鹰。“你到底是谁!”
  身份被戳穿,她似乎是吓了一跳,嘴唇轻颤许久,好一会儿,才紧咬牙关挺直了腰板,面向寒首尊道:“我确实借了李谣吟的名字,只是如今国破家亡,我到底是谁已经无足轻重,终究只是一个罪奴,是一个有幸从掖幽庭脱身的罪奴而已,首尊大人何必寻根究底,非要得一个结果呢。”
  “你的身份,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那女童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吧”,寒首尊默默盯了她良久,在她轻轻抖着身躯,几乎要坚持不住时,终于开口,“你说的没错,滑族已经灭国,无论什么身份都已无关紧要,只是我悬镜司不能与其扯上任何关系!季儿救你已经是犯了大忌,但这是她的选择,我不怪你。但从今往后,你与我悬镜司,与寒府不能有任何关系,你可明白?”
  谣吟愣愣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深深叩头道:“能得寒季大人相救,已是我毕生之幸,也感念首尊大人这一年来收留的恩情。明日一早,我便会带着那孩子离开,只是寒大人那……”
  “季儿那里我自会解释。”
  谣吟没了异议,再次朝他一拜,随后决绝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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