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第2章 幻想 程二现在喜欢画画儿的
  苏婉真紧盯着门再次合上,终于不再掩饰面上的冷静,紧绷着的后背松懈下来,靠到身后软到虚幻的沙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心跳快到她承受不住,隐约有些失控地想吐。
  她有体面的出身,京大俄语系的高材生,顺利毕业就可以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过着高端都市白领的生活。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甘心这样一眼望到头的未来。
  签合同前,梁乾川如实告知她这份兼职的含义,她面露嫌恶。
  但对方给了一个她不能拒绝的数字,她很快妥协,直觉告诉她,这说不定是她改变阶层的一次机会。
  但学识赋予她的清高让她拉不下最后的颜面,所以面上一直冷冷淡淡,好像只有这样,才显得她与那些人不一样,她依旧是清高的、体面的精英人才。
  在房间里安静等着的时候,苏婉真给自己做了最坏的心理建设。
  哪怕今晚的主人公再肥头大耳,难以下咽,她也要忍住,他就算是头猪,也是音程集团的二公子,那是一座她可能几辈子都摸不着的金山。
  她手机被收了,完全不知道时间,也不知等了多久,房间门再次被推开,梁乾川不同于之前的闲散表情,双目希冀地伸手招呼她,“过来。”
  苏婉真缓缓起身,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梁乾川眼珠转了转,心道这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要是以往那些个姑娘,莫说是听到程衍的名头,就是听到程氏的人,也早就急不可耐了,哪里还能这般慢条斯理地过来。
  人总是会给与众不同的小白花格外的关照,他今晚上对苏婉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该提点的话术早便提点了。
  领着她来到隔壁的包间,推门的瞬间,又低声提醒她,“要笑。”
  苏婉真跟在他身后,嘴角挂着刻意的弧度,不抱希望地迅速扫过房间里的一圈人,却在看到沙发上那人的瞬间,她那拉扯纠结了一晚上的心理防线瞬间溃败。
  即便她从未见过程衍,却也能轻易分辨,周遭局势分明,只沙发左侧位置上的那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那人微微垂首,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地倚着沙发靠背,眼尾微微上扬,眉骨深邃,下颌骨折线分明,看上去有些西化的长相。
  他应当是有定期健身的习惯,肩膀很宽,衬衫下包裹的身材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半截小臂虚搭着靠背顶部,修长的三根手指松垮垮地捏着酒杯口,透明泛亮的玻璃杯就那样虚虚悬着,要掉不掉的样子。
  他身上有种天然的上位者的气息,姿态却慵懒,眼眸低垂散漫,空出来的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块银质打火机,却轻易一个动作就让周围所有人情绪紧绷。
  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
  直白的说,苏婉真觉得自己没见过比程衍更好看的男人了。
  或者好看这个词形容的不对,应该是——摄人心魄。
  梁乾川虚揽着苏婉真的肩,快步走到他边上,满面红光,情绪饱涨,“二少,这是我老婆远方亲戚家的妹妹,也是宁宜一中毕业的,从高中就一直崇拜你,今儿听说了非要闹着跟我一块儿过来见见偶像。”
  一套说辞下来,立马转头轻拍了下苏婉真的背,“快,见到学长真人了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在家里不是一直学长学长的叫吗?”
  说来可笑,越是这样的人越在乎脸面,明明是送,却非要诌出个体面的借口。
  苏婉真是不是宁宜一中毕业的他根本不知道,无非是个由头而已,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苏婉真却在这一刻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网络上那么一句矫情话,“你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惊艳了你的前半生。”
  她想,此刻的程衍,就是。
  梁乾川见苏婉真没什么反应,皱眉拧了下她后腰,她才回了心神,强压下内心的惊艳情绪,声音因为激动而抖得发颤,低声叫了句学长。
  程衍那边没什么表情,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更别说回应苏婉真。
  莫非传言有假,他不吃这个型?
  梁乾川内心暗骂了句,脑子疯狂排查消息来源,这事是不是有人故意摆他一道,也怪他准备不周,早知应该再备个其他款的。
  他转头看着周围一圈看乐子的人,状似向大家介绍,实则更露骨地向程衍推销。
  “哎我跟你们说,我这妹妹可不得了,学俄语的,正儿八经京大俄语系的高材生,那说起俄语来,那就跟那什么、什么小百灵鸟似的,好听的不得了。”
  有人没忍住笑了,嬉皮赖脸骂了句,“还百灵鸟?川子你特么听得懂俄语吗?”
  不知程衍为何,却在这档口陡然抬眸,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面前的二人身上。
  “京大俄语系的?”他嗓音淡淡的,出声的语气不急不缓,“哪一届?”
  梁乾川眼睛瞬间亮了,心道他果然是喜欢会俄语的大学生!!好他妈一场惊险,这不还是成了?!
  苏婉真点了点头,比之前音调稳了许多,“24届,明年6月份才毕业。”
  音落。
  程衍未置可否,就那么晾着,眼眸又散漫垂下,像是不知因何刚挑起的兴头倏地又消散了。
  周围人互相对视了下,越发觉得今晚有故事看了。
  “要不妹妹先给我们展示两句?”不知什么时候包间里的背景音也被人掐了,房间里安静的诡异,映衬着此刻众人各自说不清的诡谲心思,“也让我们听听,是不是真像百灵鸟?”
  苏婉真听得出其中的戏谑怠慢,却看不懂程衍这般表现是真的对她毫无兴趣,还是在考验她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的条件,内在和外在,都不差,不过缺个牵线的机会罢了。
  何况此刻境况反转,不是她不情不愿留下,而是觉得哪怕有一丝转圜余地,她都不会放弃接近程衍的机会。
  她挺直脊背,微扬着下巴,嘴唇紧绷着,眼底挤出泪光,一副清高不容犯的倔强模样。
  她在赌程衍这样藐视众生的性子,断不会喜欢无差别奉承的女人。
  不过在她等到程衍的反应前,有人先出了声。
  “特么说得好像你能听得懂一样。”那人怜爱地看了眼苏婉真,自然地替她解围,“别听这厮胡说,你就说说我们这群俗人能听懂的,不如说说你们学俄语的趣事。”
  有人找乐子有人护着,众人都转而看程衍的态度。
  冷白的灯光映照的人更加没有温度,程衍敛眸漫不经心地抿了口酒,也没说可,也没说不可。
  一直坐在程衍身侧的段朝阳突然开口,“诶我听说俄语里有个大舌音不太好学,要弹舌是不是?”
  这群人里,只段朝阳同程衍的关系最铁,他既然开了口,上一秒还等着瞧乐子的人也立马配合着热络起来。
  自也有人往歪处想,发出戏谑调侃声,也让梁乾川在这个档口好像突然明白程衍为什么会喜欢会说俄语的。
  “是,我还好。”苏婉真点了点头,忽略那些声音。
  谈起学习大舌音的事,倒是的确让她想起学校里代代相传的件趣事。
  “不过我知道之前有一位学姐,因为老是发不出大舌音,曾经连着一个学期被老师当教学案例,每节课都要拎她上去练一回。”
  “那你这学姐……有些惨啊。”段朝阳轻啧了声,想到自己要是被抓典型而没法逃课有些感同身受,“翘课都没法翘。”
  “学姐当时都成我们系红人了,后面发展到不管什么课的老师都喜欢让她展示一下学习成果,重压之下,她也不得不会了。”
  段朝阳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笑得差点喷了酒。
  程衍整个人朝后仰了仰,看着苏婉真突然无厘头地问道:“她是哪一届的?”
  不知为何,苏婉真觉得程衍的眼神在那瞬变得柔和有了些许温度,好似刚刚那股不知为何消散的兴头又转而回来了。
  是因为她分享的趣事吗?
  “学姐是20届的,早就毕业了。”
  不知是不是头顶的射灯晃得她头晕眼花,苏婉真似乎看到程衍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极细微的,稍纵即逝。
  “诶?20届那不是跟我们一届吗?”段朝阳转头看着程衍乐了。
  见程衍没什么反应,他又继续和苏婉真闲扯。
  “这可不容易,那你这学姐后来怎么样了啊?”段朝阳还真起了兴致,“俄语之路还走得下去吗?”
  苏婉真竭力想将这氛围继续下去,她看得出程衍的细微变化,他在听。
  “其实学姐很优秀的,听说当时我们老师很想让她继续读研留校的。”
  “可惜她一毕业就和我们学校计算机系的大神学长结婚了,后面听说就做全职太太了,过得很幸福。”
  “据说他们是高中同学,可能高中时候就偷偷在一起了也说不准,反正好多年的爱情长跑了。”
  “他们在大学时就是有名的校园情侣,学长超级宠她,特别让人羡慕。”
  段朝阳总觉得这故事走向愈发耳熟,可又总觉得不至于这么巧合,“你说的这学姐,该不会是姓顾吧?和她结婚的学长是许西辞?”
  苏婉真震惊地点了点头,“你认识?”
  “还真的是顾妹妹啊!”段朝阳真切地、咬牙切齿地骂了句国粹。他完全属于大脑高度震惊的情况下,语速快过脑速,其实说完他就后悔了,下意识地看了眼程衍。
  段朝阳同程衍交好这些年,一向知道他这人其实很少有脾气,或者准确的来说这人是冷漠。
  程衍这个人冷漠惯了,很少有什么情绪波动的时候,他对大部分事儿都是漠不关心的,以至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的凉薄。
  除了,关于她,的事。
  段朝阳惴惴不安地去观察程衍脸色,见他仍旧是一贯的冷淡表情,手指一下一下随意地拨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的盒盖,一开一合,沉闷反复。
  心道他应该是没听到吧。
  谁想他刚提起一口气,想将这话题岔过去,就听到程衍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抬眸凉凉睨了段朝阳一眼,说了当晚最长的一句,“段朝阳,今儿一晚上喝了多少?酒精把你脑子烧坏了?”
  手里的玻璃杯在离桌面还有一两厘米的高度就被松开,杯底和桌面发出玻璃剧烈撞击的声响。
  程衍眼尾低垂,冷着脸拎起外套起身。
  “还有事,先走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一段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好好的,程衍怎么会突然就冷脸离开了。
  反应过来后,段朝阳也连忙抓起外套跟着出去,梁乾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追着段朝阳到门外,紧攥着他的胳膊不放,“段哥,发生什么事了,现在这他妈什么情况?”
  段朝阳一样一肚子怨气,胡乱抹了把脸,“操!还不是因为许西辞抢了程二——”他话到嘴边脑子才清醒过来,连忙刹住车。
  “什么?”
  “不是,抢了他宁宜市理科状元呗,高中时他俩就不对付,一直较着劲呢!”
  “当年要不是程叔他们家非让他出国,这状元还能轮得到许西辞吗?你说程二这么傲气的人,他能服气?”
  虽然不能理解这情绪,但梁乾川觉得可能对学霸而言,逻辑也算通。
  “那我这、我这事都成一半了——”
  想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段朝阳叹了口气,给了句良心话,“我就跟你撂句实话吧,程二他对你送的这个没兴趣。”
  “不可能啊!”梁乾川眉头蹙起,“我和好多人打听了,都说他喜欢高知的款儿,还要会俄语的,我这都准备全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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