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以雷少廷他们的状况而言,此时他们已无馀力带走柳青青,非放弃她不可。
  雷少廷还未答话,柳青青先是开口:
  「好,我留下。」
  『我留下』?雷少廷、赫连傲杰都同时不禁为她的话一愣。这话中含意如何?
  难道她本意是想随雷少廷离去?
  「既然柳小姐安然无恙,为了感激你这几日对敝人妻子的照顾,特别奉上令尊的伤药以为酬谢。」赫连傲杰向雷少廷掷出一张薄纸。纸上内容正是日下无双掌的治疗药方。他们之间就算不为这纸药方子,他们之间的纠缠不休已经注定。
  雷少廷接下他那日夜冀求的救父药方,心中百味杂陈,这代表他无理由再强留下柳青青。
  「可以放开我了吧?」曲赋舲有气无力地低嚷。「你到底还要抓住我的手多久?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赫连大侠!」
  赫连傲杰略带讶异地看她一眼。
  「我倒是不知道在这武林当中还有谨守男女之防的女子?」他出言反讽的同时放开了曲赋舲。
  赫连傲杰一松手,曲赋舲马上跳开。
  「明白自己的孤陋寡闻就不要讲出来惹人笑!」曲赋舲恼火极了,又思及今天復仇失败全是由于眼前人的阻挠,她撂下狠话:「我到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师姊、仇衍!」雷少廷唤道。「我们走!」
  此地已不宜久留,三人施展轻功,迅速从窗口跃出。
  看着他们疾去的背影,赫连傲杰并没有没做、没说什么。
  避开汹涌而入的官兵与侍卫,赫连傲杰将柳青青领到红香榭外。
  「陈知府,这是柳家千金,请你派顶轿子带她回柳园。」
  陈知府连忙点头。虽说让刺客一行人逃脱出去了,但赫连傲杰依然是今晚护卫王爷的大功臣,他这小小请求岂能不应。
  只是奇怪的是,这柳小姐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她不是掉下万丈深渊一命呜呼了吗?没有人给他解释,陈知府仍殷勤地陪笑送走赫连傲杰及其未婚妻。
  「那大美人儿是谁?」
  今夜惊险逃过一命、正在红香榭门口休坐的王爷赵晋开口问。他的色心并未因今晚的凶劫而暂时停歇。
  一见问话者是晋王爷,旁人赶紧哈腰答话:「那是本城富户柳家的千金,是那位赫连公子的未婚妻子……」
  「是吗……」
  看着赵晋色瞇瞇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应话人心中暗想:他该不会看上柳家小姐了吧?这色老头连对自己救命恩人的未婚妻也能打主意啊?
  ※
  带着受伤的曲赋舲,雷少廷与仇衍奋力杀出红香榭外围的包围网,之后他们并不奔回飞驍山,而是在小心掩饰之后进入城里的某间大客栈。
  「少寨主!」广兴客栈的掌柜认出来人之一的雷少廷。
  龙天寨在城中的秘密据点,除了红香榭外,还有二处,广兴客栈与金城赌坊。广兴客栈和金城赌坊的营业并未因龙天寨的解散而结束。
  「我们需要房间和一些伤药。」
  「好,伤药马上来,我先领你们进房休息。」掌柜立刻领他们进入上房。
  雷少廷与另名男子身上都有几处明显的刀剑伤,普通伤药就能应付,可是女子脸色苍白、呼吸不顺,怕是内伤不轻。
  「需要请霍大夫过来看看吗?」掌柜提议道。他知道龙天寨的霍长平正待在金城赌坊调养照顾寨主雷起的身体。
  「不用麻烦了。」曲赋舲婉拒了,她转头催雷少廷拿出日下无双掌的药方给掌柜。「这是救醒雷起寨主的方子,请快差人送过去。」
  眼下好不容易得到药方,不应劳烦霍长平而耽误到他救治雷起的时机。
  「可是……」雷少廷明白师姊的心意。
  「雷大叔的伤势要紧多了。我的内伤,自己运功调息便行。」
  曲赋舲心里暗想,好在赫连傲杰对她击出的只是寻常掌式,若他以其独门绝招日下无双掌伤她,她恐怕抵挡不住命已归西。但,她如今又活了下来,她不会忘记家仇,更不会放弃对赵晋报復!只是,以后还能有机会吗?而且经过此次,赵晋身边的防卫只会更为严密。
  一旦拿到药方救起雷起,柳青青对他而言已再无任何意义了吧?雷少廷自问。可是心里的落寞与消沉在在否定了这假设。曾几何时,她对他而言,不再只是单纯的人质,她的倩影已在他心中窃取了位子,消抹不去。但今日一别,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不是?
  望着曲赋舲、雷少廷他们两张愁眉不展的脸,仇衍站起身子,大嚷起来:
  「都怪赫连傲杰强出头坏了事!」
  新仇旧恨一涌上来,仇衍开始骂个不休:「打着『惩善除恶』的大侠招牌,事实上却是个连善人恶人都分不清楚的大蠢蛋!一个大侠真正该有的仁义厚道,是一丝丝也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就把看不顺眼的傢伙宰掉,不给人辩驳的机会!」
  「等等!」曲赋舲喊停。「你对他倒是所知甚详?我挺好奇他是如何惹上老兄你的?」
  「唉!好汉不提当年糗,不过既然是曲师姊提问的,小的就一一道来——话说当年我仇衍浪跡天涯,一时缺了盘缠,只得偷进大富人家家里借点银子,却没想到竟然莫名地扣上『京城大盗』的帽子,后来就被赫连傲杰给盯上了,他把我整得可悽惨了!虽然,偷渡本来就是不对的,可是行走江湖,谁都有不便的时候嘛!更何况我那饿得只剩皮包骨,只是想填饱肚子,谁知道竟头昏眼花地闯进大官家里,什么都还没捞着就被打了出来,还污给我京城大盗的大罪名!赫连傲杰追着我跑时,干嘛不设身处地替我想一想?他以为大伙都跟他一样,背后有个有钱的老家靠吗?」
  看他说得又气又喘,曲赋舲替他递上茶水。
  「啊?怎么好意思麻烦曲师姊呢?更何况你还受着伤——」接过茶杯,仇衍瞥见曲赋舲腕处的一圈瘀青,哇哇大叫:
  「赫连傲杰那个混蛋!竟然把曲师姊你的手掐到乌青!他难道一点都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吗?」
  曲赋舲撇嘴自嘲:「在他眼中,我只是个罪大恶极的兇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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