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之四-原因

  穿着有点不合适自己尺寸的衣裳,欹暮雪发着愣。虽然他是以奴隶的身分来这里的,但到这里的这段时间里,他却从未被指派任何的工作。
  刚开始虽然主人会对他又是打又是骂的,可是自从藺若兰跳出来维护自己后,说也奇怪,之后自己就怎么被找碴了。而现在不论是主人还是藺若兰,他都鲜少见到,只是待在奴僕杂役里,偶尔帮些小忙。
  「完全不明白啊……」不管是主人的心思还是藺若兰这个人,欹暮雪都觉得好复杂。「不过这样也好,我活着,已经是1件非常幸运的事了。总之,不管从今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行,连着姐姐以及其他人的分……」想起家族的灭门,欹暮雪又不禁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家会一夕之间沦落至这样的地步,可是,欹暮雪知道,活着,总还是有希望的。
  「一直露出这样子的表情,实在让人担心呢!」顏旎悄悄的站到欹暮雪背后,她道。
  「啊!?是顏旎……」欹暮雪刚刚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你在想什么事情?看起来很专心呢。」顏旎坐到欹暮雪身旁去,她笑着问道。
  「没什么。」简略的带过刚刚自己的发楞,欹暮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啟唇。「顏旎是不是不要和我有所接触比较好?」看着顏旎,欹暮雪其他下人都对自己敬而远之,只有顏旎非常平常的对待自己。「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大家好像都在避着我。」
  「那个啊──」顏旎面有难色。因为大家都知道欹暮雪来自欹家,可是夏维世也发下命令,说是若有人敢提起欹家的事,就要赶尽杀绝。「也、也许是因为大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欹暮雪相处吧。」顏旎也只能想出这样的藉口。
  「是这样吗?」欹暮雪不是很清楚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怎么一回事。从小到大,他几乎都待在宅子里,朋友也没几个,自然不清楚人与人的交流该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想太多──」正当顏旎还在想着要怎么转移话题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哗然。
  「怎么了?」欹暮雪站起身,他问道。
  「去看看吧。」顏旎也好奇着,她牵起欹暮雪的手,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晓嵐,前面怎么了吗?」点点比较熟识的人,顏旎问道。
  「听说昨晚有刺客闯进来想要行刺主人,结果反而把想要保护主人藺若兰杀死了。」指指前面被綑绑,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刺客,晓嵐压低声音。「不过我听说若兰的死不是当场毙命……而是失血过多……」
  「你的意思是!?」轻摀住嘴,顏旎怎么会不懂晓嵐的意思呢?
  「嗯……也许,主人是放任若兰失血过量的。」晓嵐脸色难看。当初她跟藺若兰共事过,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
  「什么?你们在讲什么?」看着前面的男刺客,又看看表情凝重的顏旎和晓嵐,欹暮雪不明就理。
  「没、没什么……听说……昨晚有刺客要刺杀主人呢。」顏旎选择隐瞒藺若兰的死讯,她指指前头的男刺客。「你看,那个就是刺客。」
  「刺客?」欹暮雪满脸疑惑。「主人树敌很多吗?」
  「这个嘛……」顏旎知道这个刺客十之八九跟欹家有关係,所以它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欹暮雪解释。
  「看,主人来了。」晓嵐突然说着,欹暮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夏维世。
  虽然说昨晚有刺客要行刺,可是看现在夏维世的模样,就好像什么危险都不曾有过一样。莫非处理这个刺客就跟捏死一隻蚂蚁一样简单?欹暮雪不禁这么想着。
  「听着。」夏维世开口说话了,他面无表情。眾人顿时安静下来,全都专注的想知道夏维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这个刺客是之前被我抄斩的家族所派来的,但因为1些原因所以没有成功,今天,我就要在这里杀鸡儆猴。」夏维世示意尹岳拿起锐利的刀,他继续道:「不论是谁,只要想要威胁我或者夺取我的生命,下场就犹如此人。」
  夏维世一说完,尹岳就挥刀往男刺客的脖子砍去。
  男刺客因为舌头的伤口已经痛到几乎昏厥了,加上整个晚上夏维世还命人不断的鞭笞他,昏了就泼水,醒了继续行刑,也许,现在这样一死,还来的痛快。
  可是夏维世或许早已猜到了男刺客的想法,因此他早就要尹岳只把刀砍一半,且并非最致命之处。头若不全然砍掉,离断气就还需要一段痛苦折腾的时间。
  见男刺客忍受着痛苦想要叫疼却只能发出1些怪音时,夏维世轻轻的笑了。
  欹暮雪觉得这样血腥的画面让他很不舒服,他离开人群,结果走没几步,就乾呕了起来。
  「还好吗?」顏旎注意到欹暮雪的脸色苍白,她轻拍他的背。「你如果真的不舒服,不如先去躺一下?」
  「嗯……」想着反正也没有工作要做,欹暮雪便动身前往奴隶的住所。
  「需要我陪你过去吗?」顏旎有些担心。
  「不,不用,你还有工作要忙吧?我不想麻烦你。」欹暮雪婉拒。
  「那……你要好好休息喔!我晚一点拿些食物给你吃。」
  「谢谢。」
  欹暮雪忍着噁心感,他还是觉得不舒服,可是在顏旎面前,他仍是勉强自己要笑、要佯装没事。
  「再撑一下就好了……」告诉自己就快要到奴隶的住所了,欹暮雪可不允许自己随便就在中途倒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画面太过血腥震撼,欹暮雪觉得自己双脚瘫软、脑袋重得要死。
  「见不得刚刚那样的画面?」
  夏维世站在离欹暮雪几步之遥的地方,他1副看好戏的样子。
  「主、主人。」欹暮雪停下脚步,他好似闻到了腥血味,又觉得一阵噁心,无法克制的乾呕了起来。
  「这么软弱?」夏维世皱眉。
  「不、不是的……只是有点身子不适。」欹暮雪深怕夏维世又会对自己做什么,他微微发颤,视线往周遭搜索。
  「她不会来的。现在、以后都不会。」夏维世知道欹暮雪在找藺若兰,他道。
  「……嗯!?」
  「还不懂吗?死人不可能来救你的。」夏维世盯着欹暮雪,他欣赏着他苍白的脸庞。
  「什──」欹暮雪无法接受这样的讯息,他脑袋一片空白。
  「她被刚刚那个男刺客杀死了。」夏维世说的云淡风轻,彷彿死的人和自己一点关心也没有。
  「您……您怎么可以说得如此事不关己?」欹暮雪一想到再也见不到藺若兰了,他就觉得好难过。「她毕竟是您喜欢的女人吧?」
  「喜欢的女人?」夏维世挑眉,他这才明白,对于欹暮雪而言,只有喜欢的女人才会去拥抱。「对我而言,只要是可以发洩慾望的人都可以被我抱,若兰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欹暮雪低下头,他知道自己与夏维世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是他仍然觉得,哪怕是没有感情也好,有一个人死了,为什么还可以如此不动容。「虽然这么说是踰矩了,可是……」
  「想说为什么我可以对她的死亡如此不在乎?」夏维世的视线顿时变得更冷了。「家破人亡的你,难道还学不乖吗?」
  为了一个只是提早到来的死亡而如此伤心难过,那有什么值得的?如果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要悲慟的痛哭,那么亡者投胎的路上就会太吵了,面对生离死别,只要是真心的哀悼,三秒足矣。
  至少,夏维世是这样认为的。与其萎靡不振,不如赶紧振作起来。
  「我……」欹暮雪握紧双拳,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这样软弱,可是……他就是恨不起来。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他并不知道他该恨的仇人是谁。
  「……算了,你去休息吧。没了若兰保护你,我也实在没什么兴致对你又是打又是骂的。」看着欹暮雪白净的脸庞,夏维世突然有一种想法。
  只是让他有肉体上的痛苦,似乎还不够……如果让他爱上自己,然后狠狠地拋弃他、伤害他,这种身心上的折磨,才真得叫作极致不是吗?
  「是的。谢谢主人。」欹暮雪惊讶夏维世竟然就这样放过自己,他略显感激的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伸出手摸了摸欹暮雪的头,夏维世露出无比温柔的微笑。
  「主、主人!?」欹暮雪不敢相信夏维世会有这样的举动,他大感吃惊。
  「我对你兇,充其量不过是1种消遣,但是你要明白,我的兴致来得快,通常也去得快,或许哪一天,我厌倦了对你温柔,又开始对你打骂也说不定。」夏维世想起那时藺若兰知道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毫无热情的人时,那黯然的表情,他只觉得厌恶。
  他对周遭冷漠难道有错吗?他没办法很容易得爱上一个人难道碍着谁了吗?他对所有事都无法提起热情,也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怕失去。因此,他通常都在自己快要迷恋上某种事物时,将其销毁,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有弱点。
  他对藺若兰的见死不救,大概就是出于这样的心态。
  藺若兰若地下有知,是不是也会流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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