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敕天之命

  “公子，怎么了？”秦倚天问道。
  传承是在陆青山的心神中发生的，秦倚天无法知晓。
  但是她能看到天穹上射下的日焱与月华，以及注意到陆青山陡然陷入失神状态一小段时间。
  陆青山将刚刚的情况告知给秦倚天。
  “传承记忆？”秦倚天声音略显疑惑。
  “所谓传承记忆，不都是应该传给同族吗？”
  “的确如此，”陆青山点头，“我之所以能获得这道传承记忆，应当是因为我的剑气生灵。”
  接受完传承，领悟出第五道秘剑的陆青山，环顾四周，终于是有时间细思此处到底是何由头。
  “这里应该是.......敕天的传承之地？”陆青山犹豫道。
  “青蛇之所以会产生异变，便是被传承之地的波动给吸引到的......”
  “可是，青蛇只是公子的剑气生灵，并非真正的生灵，更没有生命，为何会受这种波动的影响？”秦倚天适时提出疑问。
  “还有，这样一个传承之地是谁建造的？小敕天吗？它本来就是最小的敕天，建造这个传承之地又有何意义？传承何人？”
  一时间，各种疑惑尽数涌上陆青山的脑海。
  “你说的对。”他皱起眉头。
  在这个地方他收获许多。
  一是自身的战力更上一层楼。
  二是在得知自己剑气生灵来历的同时，似乎还获得了极有可能改变中灵之战局势的重要信息。
  但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种诡异之感，让陆青山心怀戒备。
  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种莫名其妙获得的好处，并不像机缘，反而有一种阴谋的味道在其中。
  “这里应该是个小界，但是.......出口在哪？”陆青山又想到了与自己同来的莫炎，“我要怎么回去？”
  莫炎并没有与他一般来到这个小界。
  先找后路永远不会错。
  陆青山准备动身，好好在这个小界中搜寻一番。
  “黑莲，心魔，一体三魂？”在动身之前，他又看了眼空中定格住的那张巨大云气图，不由喃喃念道。脸上出现了深深的复杂之情。
  这是惊天之秘。
  呼！
  便在此时。
  一阵清风拂过这片空间。
  整个小界开始晃动起来。
  而后，那先前听到的声音再度响起。
  “敕天之命，惟时惟几........”
  宏大的声音在小界中不断回荡，响彻天宇，震动了苍穹。
  下一刻，小界中生出一片神圣祥和的光芒，灿灿照耀，如佛光普照，涤尽污垢，洗尽凡尘。
  噗的一声，那画面定格的云气图陡然化为烟尘，随风散去。
  随后，陆青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
  他面色一变，身子毫不迟疑地后退，想要退出光芒笼罩的范围，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双眼精芒一闪，郑重看向天空。
  仿佛是未卜先知。
  就在陆青山目光投向天空的一瞬间，那里直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有一条金色的丝线，就仿佛是鱼线一般，蓦然来临，直奔陆青山而来。
  这条丝线旁人难以看到。
  因为此线，乃是因果之线！
  陆青山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他领悟了因果真意，是通因果之修士。
  他心中骇然，身形不断后退，可那片金光仿佛聚光灯追光一般，始终缀着他不散。
  那条金色的“鱼线”，一路飞来，势要将陆青山“钓”起。
  便宜哪有那么好占的？
  到了此时，陆青山终于明白，之前的好处，其实应该称作“鱼饵”。
  吞下了鱼饵，就等于被鱼钩钩住了，成了案板上的鱼肉，鱼线也就随之而来。
  一股强烈的危机自陆青山的心中浮现。
  他并不知道被鱼线“钓”起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为了吃饵食，“鱼儿”付出的往往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因果线泛着金光，呼啸间从天空直奔大地而来。
  金光荡漾，似无视时间空间，速度难以形容。
  陆青山即使身为剑修，遁速冠绝群修，但在这道金色的因果线面前却也根本不算什么。
  他心神震动，脑海瞬间嗡鸣，眼见这根金色因果线已然近在咫尺，呼吸急促起来。
  陆青山咬紧牙根，心念一动，炽红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龙雀：破法！”
  他挥剑向前，对着因果线径直斩去。
  这是陆青山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但是，炽红的剑光横斩在那根因果线上，却是轻而易举的穿透了那根丝线，斩了个空。
  这根丝线若隐若现，并无实体。
  素来无往不利的破法神通，失效了。
  “这道因果线并不是一道法！”
  陆青山双眼清晰地看到，在龙雀的破法一剑落空之后，金色因果线终于是降临他身。
  他修行至今，自问经历的敌人，经历过的生死不少，遇到过的危局众多，但从未有过哪一次是像这回这般让他毫无反抗之力。
  金色因果线一端从天穹上的漩涡伸出，不知连接何人，另一端则是蓦然融入他的身躯。
  如同命运，将他与那个未知存在联系在一起。
  陆青山心神一震。
  他能感受到因果线的线头，正在他的身躯中游走，要寻找到一个锚点，从而固定下来。
  陆青山呼吸急促，面色苍白起来，“如果让它找到锚点，那我与因果线另一端存在的联系就是不可逆，死死绑定在一起了。”
  修士向来最为忌惮因果，因为在渡劫之时，所结因果就会进行由天道进行“结算”。
  越强大的修士，也就越注重因果。
  乱结因果，更是修士大忌。
  因果线仍在他的身体中游荡。
  很快，它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金色的因果线，对着陆青山丹田中的本命剑而去！
  所谓锚点，就是找到一个与该修士羁绊极深的东西，然后再将因果线与之勾连。
  勾连之后，修士要想斩断这段因果线，首先是得斩断自己与“锚点”之间的关联。
  所以，这个锚点必须是对修士极为重要，难以斩断的东西。
  对剑修而言，还有什么东西是能比他们的本命剑与他们羁绊更深？
  还有什么羁绊是比本命剑更难斩断？
  “躲不掉！”陆青山在最短时间里，便是做出了判断。
  这道因果线他目前的确无计可施。
  “既然躲无可躲，为今之计，唯有找到一个替代物，绝不能让它以我的本命剑为锚点。”陆青山眼睛露出果断狠辣之意。
  龙雀、忘川、桃花、镇魔，这都是他无法割舍的存在。
  一旦因果线与他的本命剑绑上，那他就等于被这道因果线给死死拿捏住了。
  陆青山面色愈发苍白，在脑海中飞快思考替代物。
  因果线没有那么好骗。
  这个替代物必须是对他而言极为重要，与他羁绊极深的东西，不然因果线没有理由抛弃它预先找好的锚点，转投它物。
  但与此同时，这个替代物还必须是陆青山可以斩断，可以失去的东西。
  不然，这番替代对陆青山而言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两者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命题。
  对修士本身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他又怎能可以失去？
  可以失去的东西，那只有是不重要的东西。
  “无路可走......”陆青山仔细思考了一圈，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替代物，面色愈发苍白起来。
  那道金色的因果线，刹那临近，猛地分散，分出四个线头，即将与他的四柄本命剑相连。
  就在将要被金色因果线碰触的那一刻，陆青山脑海轰鸣，一个念头于这十万火急之刻从他的心神中掠过。
  “或许........可以用那物代替！”
  在这刻不容缓之时，陆青山突然是想到了一个对他而言极其重要，但是就连他都从未见过实物的东西。
  当前的情势已经不容他多考虑。
  念头闪过的一瞬间，陆青山就立即是尝试引动那物。
  他的身躯猛地颤抖，在他身体中不可知的深处，有什么东西骤然浮现而出，极其虚幻，朦朦胧胧，好似随时会散去，但却是真实存在。
  “竟然真的存在.......”感受到这种变化，陆青山苍白的脸上终于是扯出了一道笑容。
  也就是在此物浮现而出的瞬间，他能模糊地看到，那以他本命剑为目标的因果线，就如发现了更为肥美的大鱼，动作陡然一滞，然后毫不犹豫地改换目标，朝着新发现的猎物游荡而去。
  须臾，金色因果线就与“那物”相连，分散成众多丝线，然后缠绕在一起，密不可分。
  这些因果线明暗不定，若隐若现，在寻到锚点之后，融于虚无之中，逐渐是不可见。
  但陆青山能隐隐感受到，以自己身体为中心，正有无数的丝线扩散开来，连接未可知地方的未可知存在。
  因果，相连，难断。
  也就是在这条因果线与陆青山相连之时，他识海中的青蛇生灵，额头上的“敕”字神纹闪闪发亮，气息开始暴涨。
  青蛇并不知晓自己的主人身上正在发生什么。
  它感受到自己在变得更为强大，于是便下意识地，本能地在陆青山的识海里欢快地遨游起来。
  和陆青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倒是个没良心的。”陆青山嘴角扯了扯。
  “公子......”最有良心的秦倚天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不用担心，”陆青山笑了笑，转头安慰秦倚天道：“我是剑修，既然这样........”
  他睁开了眼，抬起头，看向天空上的漩涡。
  漩涡似已经完成任务，正在缓缓散去。
  在漩涡中，陆青山仿佛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除了剑，我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斩断的。”陆青山轻声道。
  虽然“那物”对他同样无比重要，但是绝对无法与他的本命剑相比。
  那未知存在以为已经吃定了他，殊不知此必杀之局早已被他打开了缺口。
  陆青山眼神好似孤狼，露出寒芒，杀机凛然。
  因果线的目的他不知悉，但他知道来者不善。
  他可以想象得出，若不是他及时找到了替代物，那因果线真的与他的本命剑相连，在不久的以后，他将有可能遭遇什么。
  “敕天，是.......你吗？”陆青山声音阴寒，目中寒芒闪动。
  “本来受你传承，得你情报，更是以你之形化剑气生灵，对你感激不尽.......”
  “可你非要寻死，那就怪不得我无情了。”
  “不管你是不是敕天，今日你既然想与我强结因果，这便是你身陨之因。”他在心中喃喃道，杀机前所未有的强烈。
  今日结因果，他日必有图穷匕见之时。
  届时，便是他以牙还牙之机。
  剑修，睚眦必报。
  此番过节，陆青山又怎可能揭过？
  ...........
  南岸，深渊，被称为龙壁的水镜之前，涟漪闪烁。
  一对日月双眸，正目光炯炯地看向龙壁。
  龙壁之中，一道身影独立，气质卓然，正是.......陆青山。
  一道金色的丝线，从它的身躯之上引出，径直没入眼前的龙壁中，然后向陆青山射去。
  在它的视角中，并不能看到陆青山身体中的变化。
  它唯一见到的景象，就是那金色的丝线无比顺利地与陆青山相勾连。
  随后，敕天便感受到了一道极深的联系，存在于自己与陆青山之间。
  “惟时惟几.......你的一生，就是为我所准备的，这是敕天之命！”深沉阴寒且得意的声音幽幽响起。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等待多年的重回圣界的契机，就在你的身上......”
  “这是因果之道，命运之择，你又如何拒绝？”它能感受到陆青山的挣扎与不甘，狞笑道。
  在龙壁所显示的景象中，陆青山身上还盘踞着一只由金色气流所组成的大蛟。
  这只大蛟，旁人并不能看到，唯有敕天能见。
  此时，这被称为敕天的存在，正死死地盯着那只大蛟。
  “变，变.......”它不断低声喃喃着。
  在它的低语中，可见又有更为旺盛的金色气流，仿佛凭空而生，从陆青山的身体中猛然流溢而出。
  这些金色气体向上涌动，朝着那只金色大蛟汇聚而去。
  这是气运，新生的气运。
  凭空而生的气运。
  在这股庞大气运的加持之下，陆青山身体上方那只苍茫大蛟的头顶中，渐渐是出现了两个凸起的小包。
  “蛟化龙.......”
  “龙角渐生！”
  那对日月双眸看到这幕，瞬间收缩，狂喜之意释放而出。
  “父亲，兄长.......”敕天的声音中透露出一抹忧思之情以及如释重负之意，“你们等我，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到了此刻，新的气运戛然而止。
  那两只龙角最终还是没能挣脱那个凸起，将出欲出。
  “还不够，还不够，要想化龙，必须得有中灵之气运，人族之气运相助.......陆青山，契机我已经给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