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巴郡青羊观1

  房间外走廊,云檀揪住徐良缘衣衿:"你到底哪里找来这么个倒霉玩意儿,马上立刻给我送回去。"
  徐良缘耸肩摊手道:"你的伤还没好,她可以帮忙,还有,她真是医生。"
  云檀啐道:"我还煮的,我那柄破天砍五头蛟裂出一个壑口,明天动身去巴郡一趟,我要找熟人帮忙修整,我才不管那个小姑娘想干吗,想办法把她送走。"
  徐良缘道:"你拉我出来干吗?人是乐天喊来的,顺便一提,旃檀医生还帮忙控制住苏纪年的情绪,他醒来就喊着要杀你。"
  云檀皱眉道:"苏纪年?谁啊?"
  徐良缘提醒道:"心魔迷雾你杀掉他老北(父亲)的少年,他还在下面房间昏迷中。"
  云檀喔一声,"麻烦死了,明天想办法一起扔掉.....啊呸,一起送回去。"
  徐良缘困惑道:"送哪去?"
  云檀不耐烦挥手道:"该送哪送哪,我又不是保母,才不要照顾两个小孩。"
  天亮之际,最是黑暗,望龙谷望龙客栈,两条偷鸡摸狗的贼影,背上包袱,溜到马厩牵出马匹,走出十步翻上马,奔驰而去。
  云檀跨上惊风道:"我怎么觉得这幕哪里看过?"
  徐良缘扯扯枣泥韁绳,提醒道:"前面第六章甩掉赵日天时一模一样。"
  云檀哼哼道:"总之我们快闪吧,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
  惊风与枣泥并轡而骑,一路小跑步出望龙谷,刚走出距离不到十里,前方突出的巨岩,天光乍现,一条人影逆光而立。
  "早哟,云檀大侠。"
  头顶传来高亢愉悦的嗓音,云檀啊一声绝望拍在额头,"你是妖精吗?!"
  乐天从石头上跳下来,满脸哀戚道:"大哥,你伤势未痊癒,这么赶着很不好。"
  看到乐天真挚忧心的眼神,云檀好像看到那抹清瘦背影,背对他准备药物道"你伤势未痊癒,这么赶着很不好。"
  云檀一愣,旃檀打击乐天道:"他就是想独自前往,不带你玩,你还傻傻为他担心。"
  乐天垂头丧气让开,摆手给他前方道路,道:"是这样阿......旃檀晚上要我注意大哥的伤势,所以半个时辰我就去看你一下,因为太过担忧......抱歉,原来大哥.......是我拖累你了。"
  他彷彿看到那人死时说道:"抱歉,是我拖累你了。"
  云檀瞳孔收缩,脸一沉,哈一声道:"我不就是测验一下你的敏感度,看来不算差,带着包袱跟上。"
  乐天一听立刻展顏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好啊,我就知道大哥不会甩下我,放心,我跑在惊风后面,跟着不落队。"
  旃檀一脸"别想我走路"的脸,指那继续昏迷的苏纪年,"那这人怎么办?"
  云檀跃下马,拍拍惊风颈:"良缘你带惊风,把苏纪年送去祖龙山庄,何女侠是个仁德之人,会照顾他属下的儿子,然后你先回尚书府,我会再联系你。"
  徐良缘嗯一声,乐天协助把沉睡的苏纪年放在惊风背上,旃檀叮嘱道:"这包药可以让苏纪年一路睡到祖龙山庄,安定情绪,就是醒来有点记忆混乱、些微腹泻,不过没事,这些剂量我计算精准,他很快会好起来。"
  药包交给徐良缘,他一夹枣泥马肚,没有多废话,很快消失在滚滚黄沙中。
  三月初一,午时,难原云南,孤芳楼-
  硕大古朴的殿堂,摆设装潢大器简朴,自带一股沉静之感,朱红漆柱,屋顶舖满紫晶砖瓦,圆弧顶穹绘製祥瑞神兽,往四方延伸是百鸟朝凤,阶梯上方主位大倚擦拭光亮,内寝是楼主休憩之所,有舖满柔软舒适的米白长毛毯子,扶手架着朱木书架,供楼主间适阅读所用。
  中央的圆顶採用金钱紫籐纹鏤空,最外层半圆的厚实玻璃罩,抬头便可日有光、夜观星,偶听雨,那是九黎殿圆顶独特的"寰宇气象风",乃为孤芳楼主亲自设计,重金聘请锻造机甲工艺独步天下的铸师打造而成。
  寰宇气象风,可以预测往后七日的气象,精准无比,从无疏漏,放眼九州,甚至皇都都无此神器。
  不过因为寰宇气象风镶嵌在九黎殿之上,最能频繁观看的便是楼主本人。
  正好舒芳川今日依旧间暇,躺内寝软塌上,调整好倚背斜度,把书架延展拉到面前,除了翻页需要动手,他可以一直这么看到睡着为止。
  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抬头观看中央的寰宇气象风,头顶的苍穹变成灰濛濛,乌云像是滴落宣纸的墨,看来不到一个时辰外面要下雨,来者没有抬头,他已司空见惯。
  那人一身縞衣素带,衣衫边边角角黑线绣着云海,见东首门半掩,便推门入内。
  舒芳川懒洋洋的,他天生双眼皮,若发懒时看起来眼睛上下距离更窄,或是根本没睁开。
  那人低沉带着些许鼻音的嗓音在他后方响起:"楼主。"
  舒芳川知道自家副楼主站在门边,因为他没听到敲门,只有这个人从来不敲门。
  反正你也听不见,副楼主总是这么说,这并非说舒芳川耳聋,而是他常常过于专注剑谱、軼事、野史等等书籍内容,甚至达到物我两忘的超然境界,什么敲门声,他当然听不到。
  副楼主北冥丰,英俊端正,眉宇杰傲,白袍黑衿带,背掛长剑"澡雪",汝齐戒,疏欲而心,澡雪而精神,剑名如剑主灵魂风骨,北冥丰从小跟随舒芳川,多做少言,忠心耿耿。
  令人钦佩的副楼主,他是个内心装满思想情感却从不言表的男人,大概连朋友的都很少。
  北冥丰平日忙于各门事物,寅时起先练剑,盥洗结束用餐,在开始整理各地蒐集来的情报,将其过滤后每日上呈给舒芳川,他是工作狂,虽然舒芳川很喜欢这个人,但他真的太热爱工作。
  舒芳川从睡意中回神,"喔~是副楼主啊,怎么啦?"
  北冥丰从怀里取出木盒,带上细框眼镜,他有点近视,取出一叠卷宗,"稟报楼主,这是这几日我派出的人,监视独颱门、云檀、祖龙山庄的情资,即获即报。"
  舒芳川起身,捞过卷宗一目十行的阅读,道:"看完了,舒洁真是没有作为,跟着云檀都打不过,算了,他本来就废物,是我对他不该有一丁期待,还好我也没失望。"
  北冥丰终年面无表情,冷略如霜,用剑指一推滑落的眼镜,道:"还有一事,云檀、徐良缘和一剑无敌乐天斩杀五头蛟,乐天在难原有名声。"
  舒芳川每次都很期待看到北冥丰一本正经推眼镜的小动作,觉得特别可爱,呆呆的。
  "楼主?"
  "楼主,你在听吗?"
  "喔,他们是不是和摘星公子接触了?"觉得自己有点变态的舒芳川接话。
  "是。"
  舒芳川起身,他对着镜子梳里微乱的鬓发,北冥丰放下臂弯卷宗,默默走去站在楼主身后,掬起柔软发丝,替舒芳川挽发带冠,放下木梳,等待期间舒芳川把其他卷宗仔细阅读一遍。
  舒芳川撇见北冥丰带着眼镜格外认真的脸,不禁勾起唇角,"副楼主怎么都板着脸,看到我这么春风拂面的亲切面容,都无法让你发自内心喜悦的展顏一笑吗?还是说......."
  他细长的食指略带轻浮滑过北冥丰刚毅的鬓角,凑近他:"你已经厌倦本楼主了?"
  北冥丰没有任何表情,仍站着挺直如松,八风不动道:"楼主请自重。"
  "切,真无聊,这样都撩不动,没劲,世间上最听话的副楼主,你就不能笑一个给我看看。"
  舒芳川收起方才调戏,腿一伸上半身倚靠着软塌,像长毛懒猫打个哈欠。
  北冥丰收起眼镜,提醒自家楼主形象:"楼主,有客人来了。"
  客人漆黑合身长衫,手腕金梅纹护腕束口,神采熠熠,眼神如刀出鞘,毫不掩饰满身肃杀气质。
  客人拇指抵着下巴,抬眼寰宇气象风,那圆顶苍穹起雾,埋藏几点黑晕。
  儒雅的男高音响起:"薛先生久等,我是此地主人。"
  康,一包厚重的包袱甩在大里石铺的地面,发出响亮的碰撞,几条金条滑出,里面莫约三十几条金条,北冥丰站在楼主身后,眼光微暗。
  穿黑衣的男子平视孤芳楼主,冷冷道:"间话休提,公羊牢在何处?"
  舒芳川笑容亲和无害,没有看那包金条,一摆手,北冥丰将方才备好的纸伞递给客人,那人停顿,伸手接过。
  "等等下雨了,请薛先生回程路上,小心路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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