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柄打野刀 第167节
他什么都没有做，真的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而已。
小院又猛地抖了一下。
顾判的身体晃了几晃，终于还是稳稳将迈出的脚落在了地上。
几个年轻人蹬蹬蹬退出老远，一屁股跌坐地上，看向顾判的眼神中充满惊讶恐惧。
他们倒是没有受到一星半点儿的伤害，只是面色都有些发白，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突然发生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顾判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朝着不同方向分别看了一眼，细细品味着刚才那几个年轻人的攻击，隐藏在面甲下的表情若有所思。
这几个小家伙太弱了，全力爆发出来的攻击，甚至都不能真正破开他的防御，简直是弱到了极点。
不过他们体内隐含的力量似乎不是凡品，只是并没有被修悟到深处，发挥不出来应有的威力。
还有，刚才在动手的刹那，他明显感觉到了从院外各处乍然爆发，齐齐加诸在他身上的压力，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
顾判随手丢掉刚刚缴获的短剑，掸了掸有些发皱的衣服，转身看向了悄无声息出现在院内的老太监。
“老奴秦肆原，见过重阳真人。”老太监躬身，朝着顾判深施一礼，“这几个娃娃不懂事，还望重阳真人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原来是老熟人秦公公啊……
想不到就连老秦也被派来监视他了啊。
“咦？不对！”
“这种感觉……”
下一刻，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瞳孔深处燃起两朵红炎，映出横亘在身前的道道几乎难以察觉的透明丝线。
第268章 一人千面
哦？原来两个巴拉巴拉小魔仙也已经来到了这里，还使用了什么手段避开了他的感知。
怪不得这帮人一副笃定的样子，除了隐于暗处随时准备出手控场的护卫，就连珞羽姐妹也来到了此地，这个阵容摆出来，确实也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压力。
不过，他们真以为这样就能完全掌控局面了吗，若是他撕破脸皮决意痛下杀手，不管不顾直接一发红炎大爆破体入魂，就算是业罗圣女恐怕也难以保住这几个小家伙的性命。
驿馆小院之中安静到了极点，秦公公一直都在躬身等待，没有半点儿不耐烦的表情。
顾判沉思许久，他本已经要卖老秦一个面子，但转念想到横亘于自己身前的道道丝线，却又收敛了笑容，语气平静道，“秦公公，在草原上有这样一句谚语广为流传，那便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且还有一句人尽皆知的俗话，说的是不管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还是奔跑在大地的骏马，纵然飞得再高，跑得再快，都不会逾越天空与大地的束缚限制。”
“而这句话放在人的身上，同样适用，找不准自己应该所处的位置，非要去做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事情，必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秦公公暗暗叹了口气，身体向下伏得更低，“老奴在这里给重阳真人赔罪了，只是这几个娃儿的身份有些特殊，还希望真人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一马，让他们赔罪离去。”
咔嚓嚓一连串的脆响声中，黑色铠甲再次将顾判覆盖在内，在他背后又凭空现出一张鲜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低头注视着弯腰弓背的秦公公，在气氛变得越来越沉凝时终于低声叹了口气。
“本座自修悟天地变化，神功初成以来，还从未有人敢于如此正面挑战吾之威名，没想到今天被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出手攻击……老夫本想略微给他们一个惩戒，但看在昨夜与魏皇交谈还算愉快的份上，就此饶过他们也不是不行。”
秦公公心中一动，安安静静等待着这位重阳真人即将提出的条件。
“老夫昨夜曾偶遇一中年女官，擅长名为业火红莲之修行法门，细细品味之后，不由得为之心神摇曳，希冀不已，若秦公公能让吾一观红莲业火之修行法门，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矣。”
“业火红莲……”秦公公眯起眼睛，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犹疑的表情，旋即隐去，他抬头看了顾判一眼，有些为难地道，“回重阳真人的话，业火红莲之修行法门乃是……”
“秦公公，既然重阳真人对业火红莲感兴趣，那就给他，让他观摩一下也无妨，本宫也不是那等敝帚自珍的小气之人。”
忽然间，一道淡淡的女声从门外传来，虽笑意盈盈，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老奴谨遵娘娘懿旨！”秦公公低呼一声，已经是深深拜伏了下去。
下一刻，驿馆的官员也回过神来，哗啦啦跪了一地。
院门被推开了，四个宫中女官缓步而入，躬身将后面两个白衣女子迎了进来。
看到那四个明显有些面熟的女官，顾判微微皱眉，暗道有时候珞羽女人的话还真的是不能尽信，不然就很有可能被耍到团团转而不自知。
在青铜大门前，她刚刚对他说过就算凭借缺月妖刀之力，也只能将她自己带出来，那么眼前这四个雪山剑派的女弟子又是怎么回事，专门带过来气他的吗？
下一刻，顾判的视线从珞羽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她身侧的珞裳身上。
几个月不见，这小丫头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不过看起来却还是那么瘦，没有一点儿丰腴的美感。
猛然间，顾判的表情凝固了，有些失神地看着刚刚弯腰弓背挤进门的的那个光头壮汉。
呵……这才几个月不见，憨熊这厮竟然就胖了这么多吗？
也得亏当时在断离山脉时他高瞻远瞩，思虑甚深，想出来让憨熊去投奔珞裳的主意，不然就凭这货的饭量，一般人家还真的很难养活了这憨货。
“你们这几个小孩子啊，得到陛下和本宫的选拔培养后，实力上虽然有所进境，却也养成了自高自大、目中无人的愚蠢毛病。”
珞羽似笑非笑看了顾判一眼，随即款款来到几个少年少女身边，低头注视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他们，微微一笑道，“听说你们还闯出了什么京城三少双姝的名号，真的是不知所谓，让你们苦修所学的一切，竟然只拿来当成了虚荣攀比的手段。”
“再不修剪一下的话，原本好好的苗子眼看着就要长歪了……本宫就寻思着啊，也是时候给你们找个严厉些的老师了，再让你们这样被宠溺下去，将来轮到汝等背负起各自家族荣耀之时，你们几个又怎么能背负得起来？”
她低低叹息着，转头又看向了顾判，浅浅笑道，“重阳真人，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顾判忽然感觉自己的蛋有些疼，但还是微微颔首回应，“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揍不知礼，娘娘所言甚是。”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事情要和重阳真人单独详谈。”
珞羽微笑点头，接下来一句话便将所有人打发离开，自己则转身直接进了顾判所住的房间。
“落樱神斧顾会长，一人千面顾百户，你还真的是很能折腾啊！”
“那日我急急忙忙从下面追出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返回宫中，捉了个人询问才知道那里是中栗府姜家庄园……一想到你或许有可能出现在皇宫之内，我顿时就忧心忡忡，生怕你这个没有敬畏之心的家伙惹出什么事端，几乎是不计代价以最快速度赶了回来。”
她说着便又瞪了顾判一眼，“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能惹是生非的，不过是在宫里呆了半天一夜的时间，便搞出如此多的事情来。”
“恐吓欺诈紫月公主，装太监从舒妃手中骗钱，打伤我亲手培养的女官，最后竟然还被你装成了北地草原的国师，你还真的是一人千面，是个搭台唱戏的好料子啊。”
“本宫倒是很想等一等看一看，你后面该要如何收场。”
客房之中，珞羽接过顾判递来的茶水，毫不顾忌淑女形象地咕咚咚一口气喝完，又随手将瓷杯丢到桌上，相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顾判摘掉面甲，含笑给她将茶水续满，而后很有些无奈地道，“我能怎么样，说实话我也很无奈啊，毫无征兆就从下面跳了出来，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你家花园，你说让我怎么办？”
珞羽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道，“以你当下的实力，就算是降临到皇宫深处，只要不是运气不好到一头扎进白公公怀里，那便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瞅准时机偷偷溜走不就完了，为什么非要假扮什么草原国师！？”
顾判也毫不避让对视回去，“巧了，我当时的想法确实和娘娘完全一致，但是那几条狗却不这么想啊，你说你家里养着那么多美女，他们去找谁不好，却偏偏一头撞到老子的藏身之地？”
第269章 思维原则
顾判一口接一口地喝茶，直到把整整一壶茶全部喝完，才抬头看了对面的白衣女子一眼。
“珞妃娘娘必须明白，在无缘无故出现在皇宫之后，我其实已经非常克制了，受到那些太监宫女的不公正对待时，不仅没有大开杀戒，而且还帮你家里处理了几个闯进来的狼族悍匪，顺便提醒你们要小心草原金帐王庭的入侵，这怎么能叫惹是生非呢，分明就是做好事不留名，心怀大爱乐于助人的最佳典型。”
“本人已经如此以诚相待，但那个男人却连面都不露，只让司马千户穿上龙袍，假扮成皇帝，装模作样和我进行了一场国事会谈，你说一说，这就是一个泱泱大国应有的做派？”
“还有，我记得在下面时，你才对我说过只能凭借妖刀之力将自己带出，所以说那四个雪山剑派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她们难道不是人吗？”
“呵……”珞羽淡淡一笑，端起茶盏，却又嘭地顿在桌上，“顾百户，这么说没理的倒是我们这边了？”
“事实的确如此，我虽然装了国师，但最根本的目的并不是要依靠这个身份作威作福，而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提醒诸位，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早做准备，将来必定追悔莫及。”
顾判平静注视着她的眼睛，淡淡笑道，“怎么说我也曾经是大魏缇骑百户，虽然连饷银都没有拿到一个铜板，但总归念这个旧情，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能拉一把是一把，也算是为这天下的百姓们做一点好事。”
珞羽沉默许久，悠悠叹了口气道，“关于即将到来的变局，我们也在求进求变，比如说刚才那几个小娃娃，就是我们所遴选培养的……”
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如果这就是你们为变局所做的准备方向的话，恕我直言，恐怕效果不会太好。”
珞羽眯起眼睛，“哦？你的意思是？”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毫不避讳地道，“一般而言，一代创业，二代守业，三代之后，开始败业……这些勋戚家族最大的问题，就是后代长期在优渥环境下长大，缺乏像他们长辈那般一路筚路蓝缕走来所养成的处理难题的能力，以及坚韧不拔的意志。”
“这个正在发生变化世界啊，最重要的是顶住压力开创局面能力。而不是顺风顺水时时志得意满，一旦陷入麻烦，就会惶惶然不可终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珞羽思忖着缓缓说道，“本朝平定天下，承平日久，这些问题啊，倒也确实存在，不过随着变局的继续，该成长起来的栋梁之才，终究是要站到属于他们的位置。”
顾判不置可否，淡淡道，“问题是这天地变化太快，不会留给你们充分的时间去适应，这是无法更改、只能承受的外因……一个疆域宽广，体制复杂的王朝，想要转身变革却又体量太大，步履维艰，这是必须面对的内因，两相叠加之下，待到新的秩序建立，必定会经历长时间的大乱之局面，是必须要死上很多很多的人，这也是我不愿见到的情况。”
珞羽低头凝视着自茶盏内袅袅升起的蒸汽，片刻后幽幽一笑道，“想不到顾百户竟然还有如此悲天悯人，挂念众生百姓的苦心。”
顾判却是摇了摇头，“你不必将我捧上道德制高点来限制，我这不叫悲天悯人，更没有心系天下的大志，我只是不希望原本平静安宁又富足的小日子被破坏掉，没地儿喝酒吃肉，没漂亮姑娘服务伺候，真是想想都觉得暗无天日，忍受不来。”
“漂亮姑娘……”珞皇妃眉头紧紧皱起，撇嘴道，“你这样始乱终弃的花心，真是白瞎了我妹妹见到那熊霸之后，听闻你身陷断离山后，伤心欲绝，哭那两场。”
“珞皇妃，饭可以乱吃，但话绝不能乱说，吃错了饭，可以多去几次茅房，但说错了话，那就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顾判义正言辞，语气凝重，“我与令妹乃是非常单纯的江湖义气关系，绝非男女之情。”
“是这样啊……那你与红衣之间，到底又是个什么关系？”
他这一次沉默思索许久，最终有些不确定地道，“或许应该算是……一团乱麻，模糊不清的师徒爱恨情仇关系。”
两人说到此处都闭口不言，同时一口接一口地喝茶，直到把壶中茶水喝干喝净，珞羽才放下空空如也的杯子道，“没喝够，你再去拎一壶新茶过来。”
顾判当即起身来到偏房，将炉子上坐着的水壶拎了过来，给两人的杯子续上热水，“我自那里出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珞羽捂住滚烫的杯子，闭上眼睛轻轻舒了口气，“你忽然间消失不见，我和红衣约定联系方式后便各自分开，我出乎意料地来到了姜家庄园，红衣参悟牵丝真元，我估计很快就会再次进入门内，一来为自身提升，二来应该是要去寻找追杀神迹刘传檄……”
她说到此处，忽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刘传檄与你有仇对吧，所以红衣才会去找他的麻烦……你这个人啊，看着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没想到却是个很会骗女人的花花肠子，不只是我妹妹，就连红衣这样非人的存在，也被你给迷得晕头转向，失了分寸。”
顾判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娘娘此言差矣，我还没怎么样呢就被你安了个花花肠子的名头，若真是这么说，你家那个藏头露尾不敢见我的男人啊，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花花肠子？”
他直接无视了她忽然间变得异常精彩的表情，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刚才我是在随口胡说，下面咱们接着说正事，若说在整个大魏境内，谁跟这些异类生灵接触最多，我敢说自己绝对能排在前列，不论是野兽化形，还是精玄凝聚，我都见过不少，打杀过，交往过，还收了一些作为奴仆……”
“认真分析一下，这些异类，尤其是天生地养的异类，绝大部分自灵智初开之日起，便一直遵循着两个最朴素的思维原则……”
“一是直指核心的利益为先，对自己好的，那便千方百计去做，对自己不好的，需要千方百计避开，至于什么面子啊、情绪啊，感受啊，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所以说，红衣再次踏入青铜大门追杀刘传檄，和我应该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在她眼中，这件事对她有利，那就去做，就是这么简单。”
第270章 威胁
珞羽默默听着顾判侃侃而谈，过了许久后忽然问道，“你和多少异类打过交道？”
“那可就多了，断离山脉的白虎，白漓峡谷打虎三兄弟，妖族七大圣、红衣、计喉、道观、施蠡、孙家老祖猫头鹰，黄婆婆和狐姑娘，黑熊白鹤穿山甲，等等等等……若是集合到一块儿啊，还真是一股强到可以翻山倒海的力量。”
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接着又问道，“和异类生灵相处的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