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梦_第411章
黄霆走到仪器前,观察两张躺椅,再转过身,看见一个小型的磁悬浮台。
“只要把东西取来,”赵梁说,“很快我们就能得出许多结论,这些结论,对中国,甚至对全人类,都有特别的意义。”
黄霆一瞥经过的研究员,再看操控台上,屏幕内显示的记录,四周有五张桌子,每张桌前都有一个复杂的小型计算机,上面正在作数据分析。
黄霆说:“任老师当初没有赞同你的提议,我实在无法协助。”
“黄霆。”赵梁说,“做人不能迂腐,你是明白人,这几天,你先待在这里,想想清楚吧。”
黄霆眉头拧了起来,赵梁又说:“顺便给你治病,自己的身体,总得照顾好。”说着又拍了拍黄霆的肩,径自离去。
傅立群与余皓吃完了一盆饺子,余皓感觉每次三个人在一起吃饭就像喂猪一样,碗盆都用大号的。傅立群吃完自觉去洗碗,拖地,收拾略显杂乱的家里。余皓明天不上班,但傅立群累了一天,便让他早点睡,然后他上了床,打开电脑,开始看今天下载的文献。
集体潜意识,人格结构中三层体系中的最深一层。表层意识、深层意识也即潜意识,以及最底部的集体意识层……论文是一名波兰心理学家所写,引用了荣格的描述。荣格将世界上所有的人的精神世界比喻为无数个小岛,海面上林立的岛屿,正是人的表层意识。潮水涨退的近陆区域,则是深层意识。
而更深处,还有一个广阔的、被海水所淹没的世界,人类也好,动物也罢,具有自主意识的生命体,精神世界都在海底下彼此相联。
这真是一个非常玄学的理论,荣格心理学课程上,并没有特别讲到这段,大多数理论认为集体潜意识是先天的,也即铭刻在基因里的、族群历史经验中的一部分。它从不直接作用于每个人,却在许多群体行为上发挥着不易察觉的作用,譬如宗教、艺术、文化等等。人类通过集体潜意识来确认自己与世界相连。
这可能吗?从前余皓匆匆看过一次,便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考试也不考这些内容,在唯物论范畴里,学者们明显都不太赞同荣格这部分倾向于神秘主义的观点。可梦境最深层,他们曾经抵达过的意识世界最深处,不是记忆废墟么?
难不成在记忆废墟之下,还有另一个世界?
余皓仔细地思考,在黄霆家里短暂看到的金乌轮分析报告第二页,黄霆明显受专业限制,并未意识到第二页的重要性,但余皓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份报告非常重要。
它虽然未曾提出过金乌轮装置来历的解答,却对它的运行机制提出了一种可能的猜测,这种猜测与他、周昇、陈烨凯曾经的一个推断不谋而合。即:金乌轮是介入集体潜意识的仪器。通过每个人与集体潜意识的连接,形成另一个完全独立于现实的,由现实经验予以加工后,转化为全新的,梦境的新世界。
报告中用了另一种比喻来形容这种情况,称呼梦境为“巨树”,每个人的梦都是这棵树上的一片叶子,人与人的梦,都是联系在一起的。理论上只要找到合适的媒介,每个人都能通过树枝与树杈,甚至树干上的脉络,前往任何一片叶子上。
这个媒介,就是金乌轮。
【你把金乌轮带在身上了么?】余皓给周昇发了条微信消息。
周昇发了个视频过来,余皓接了,将床头灯调亮了少许。
“还没睡?”周昇在快捷酒店外抽烟。
“没有。”余皓说,“从黄霆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也许对我有点启发。”
周昇确认了余皓没有被挟持,答道:“在老地方。”
余皓“嗯”了声,周昇又问:“有什么发现?”
余皓本来有点想让周昇晚上陪自己做个实验,既然金乌轮放在家里,只得等他回来再说。余皓挂了视频,回忆起报告内容,内容中还提到了“精神通道”。但那是针对个人而言的,穿越潜意识世界后,在更遥远的潜意识尽头,就是人类的集体潜意识的一部分。
但理论上,没人能抵达那里。论文作者又结合了佛洛依德的梦境理论予以分析,意识越级只能达到单层效应,就像人在潜水时到达一个限度就无法再往下潜。
清醒时,大部分人只能越过表层意识,触碰到梦境的边缘,也即依靠“白日梦”的方式,来放任思维,活跃在意识世界里。
睡梦中,有些人则偶尔短暂地能进入潜意识世界。再突破潜意识边界,进入人类集体潜意识,就已经不大可能了。荣格、佛洛依德与一种分析学家,都曾尝试过寻找潜意识最深处的神秘通道,最终也都无功而返。
不排除历史上有人曾经短暂地抵达过那里,但限于记忆、印象,以及身体条件的诸多限制,醒来后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它是什么。最终由形而上主义者加以修饰,提出了“世界意识”这个充满玄学意味的说法……
“哥哥!”余皓跳下床,推门出去,傅立群戴着耳机,躺沙发上看手机,还未睡着,看了他一眼,拍拍身边位置,示意他过来睡。
“怎么?”傅立群摘下耳机问,“一个人睡不着吗?”
“我记得,你在楼兰的梦里,昏迷过一段时间?”余皓坐在床边,问道。
傅立群答道:“对,怎么?”
余皓说:“在梦里昏迷的体验是什么样的?”
傅立群想了想,放下手机,一脸疑惑。
“忘了。”傅立群说。
余皓:“努力回忆下,梦里还有梦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没有碰见过人?”
余皓与周昇讨论过,最初的讨论源头在于“怎么叫醒一个在梦里睡着的人”,但他记得“梦中梦”这个概念,和意识世界的层层通道没有必然联系,有些人一个梦醒来后还在梦里,再醒来后依旧在梦里,一层套着一层,每个梦境都有独特的景象。
“梦中梦吗?”傅立群有点迷茫地说,“不是梦中梦,我做过梦中梦,和那天的情况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余皓又问。
傅立群说:“我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
“有光吗?”余皓说,“是海边,还是沙漠,还是迷雾?”
傅立群艰难地回忆着,说:“让我想想,那里开始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甚至看不到自己……就是……”
余皓问:“只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但是感觉不到实体?”
“对。”傅立群说,“虽然都是第一视角,但那种区别能体会到,就是,身体找不到了,只有意识在飘来飘去。”
“回来的时候呢?”余皓问。
“前面有一道金色的火焰。”傅立群这个倒是记得很清楚,“就像开了个门,把我吸了进去。”
“你是怎么进到这个……昏迷状态的空间里去的呢?”
“你们在哪儿发现了我?”傅立群反问道。
余皓把找到傅立群那天的具体经过描述了下,傅立群答道:“那就是了。我梦见了自己在健身房里头,那天又渴、又饿,实在不行了,健身房里头很黑,我到处找出口,却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健身房还不停地下陷……地板都分开了,就像一个妖怪,想吃了我。”
余皓沉吟片刻,傅立群打了个响指,说:“后来我和凯凯聊过这种感觉,他说,他曾经也做过一个梦:在奇琴伊察的井底,有他的家。但是他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嗯……”余皓皱眉,点了点头。
傅立群问:“有什么发现吗?”
余皓摇摇头,说:“晚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