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去去无留意,兜兜转转又复回,可怜多情

  离去的时间越来越近,叶寒原本被看破慌乱的心却越发沉稳镇定,她也说不出是为何。这是她生活了快六年的地方,如今临行在即她却丝毫没有离别伤感之情,好生奇怪,就好似她不会离去一般,每日依旧有条不紊地打理着府中事宜,跟个没事人一样,若不是箱底处早藏好的行囊包袱,根本看不出她有瞒着众人离去的打算。
  今一去难回故土,叶寒心里明白这对阿笙是极不公平的,可她亦别无选择:她与青川已然走至末路,即便这样互不相见勉勉强强过完一生,对她无疑是一种无形的折磨与煎熬,而让阿笙从小就生活在父母不和的环境下,这对他的成长亦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带他离去。
  再说,把阿笙一人留在这儿她更不放心。她这端王妃突然“暴毙”,青川日后定是会另娶她人为妻,阿笙年幼又是端王府世子,这后进门的主母正妃保不定会为了自己和其生的孩子的地位而加害阿笙,这是她这当娘的绝不想看见的,所以与其让阿笙在端王府锦衣玉食却战战兢兢朝不保夕过一生,还不如跟着她粗茶淡饭却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当娘的总是以孩子为先,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叶寒也怕一路风餐露宿苦了阿笙。阿笙自生下来就精心养着,都没吃过什么苦,她怕阿笙受不住,所以趁着还未离开之前,叶寒就先做了稍许准备,尽量平淡他的日常吃食,让他先习惯一下寻常百姓的生活。
  所以当阿笙看见饭案上又是红薯青菜豆腐时,好看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拉着叶寒的衣裳不开心说道:“娘亲,今日怎么又吃素,阿笙都快被喂成小兔子了,阿笙想吃肉。”
  “哪有长得像你这么白白胖胖的小兔子。”叶寒轻捏了捏阿笙胖乎乎的小脸蛋,逗趣笑道,“不是你说烤红薯好吃吗,怎么有了却开始挑三拣四了?”
  边说着,叶寒边用木勺舀了一口烤得香软金黄的红薯喂给阿笙,阿笙虽挑着食不想吃,可无奈肚子饿着禁不住红薯烤得焦香发甜的香味,递到嘴边时还是不由自主张开一口吃掉,连嘴角的红薯残渣也没放过。
  叶寒笑着问道:“好吃吗?”
  “嗯,好吃。”阿笙点着头如实回道,可眉间还是有几丝小郁闷,“娘亲,红薯好吃是好吃,可阿笙昨天也吃,前天也吃,今天还吃,阿笙都快吃厌了。你今天可不可以给阿笙换换口味,阿笙真的好想吃娘亲做的糖醋肉。”
  “小馋猫!”叶寒亲昵刮了下阿笙的小鼻梁,逗着阿笙,“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天天吃白糖糕有厌烦?”
  “娘亲……”,阿笙一下被挑到小心思,脸皮一下就绷不住,于是不依撒着娇,叶寒就是再铁石心肠也奈他不何。
  秋实也在一旁帮着阿笙说着话,“夫人,小世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顿顿吃素不沾荤腥,再这么下去小世子身子哪受得了。要不这样,秋实去小厨房给小世子蒸条鱼,然后再将灶上做好的椒麻鸡也一并端来,给小世子补补身子?”
  听见有肉吃,阿笙立马安静许多,乖巧地靠在叶寒怀里,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那可怜的小模样莫名看得叶寒心猛揪紧一疼,想着几日后的远行离去,必定要受尽风餐露宿,她是经历过自是不怕,可阿笙毕竟还小,哪能受得了这一番颠沛简餐之苦,每每想到至此她便矛盾不已,难料此番离去对他是好是坏。
  当娘的人终是舍不得自己孩子受苦,叶寒心里无奈一叹,还是没能硬下心来逼迫阿笙学会吃苦,抬头吩咐秋实去将她做好的荤菜端来,再做几道阿笙喜欢吃的菜,这下可把终于如愿以偿的阿笙高兴坏了。
  秋实自是也高兴一声应下,一转身就风一般跑出了屋,好像生怕跑慢了一步叶寒就突然反悔一般,这风急火燎的阵仗吓得刚要往里走的常嬷嬷一大跳,还好门边有丫鬟婆子及时扶住,否则免不了一坐冰天雪地里,满身痛与凉。
  常嬷嬷去了去惊慌,然后步履轻缓走近屋中,看见饭案菜盘整齐还未开动,于是微垂着头说道,“夫人,陈管家有事前来求见,你看是现在见他还是让他在外等会儿再见?”
  皇宫出来的人说话最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说出口前早已在脑中过滤了千百遍,常嬷嬷明明看见自己正在用膳,却还将“见陈福”放在选择之前,可见她必定是看出了陈福此次来是有着急事,所以才这般委婉提醒着自己。
  既已心透明了,叶寒自是吩咐道:“让陈福在屋中等着,我马上就来。”
  常嬷嬷得了吩咐,立即出门去办,叶寒低头看着已吃着椒麻鸡满嘴是油的阿笙,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阿笙,娘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你先吃着。”
  “知道了娘亲,阿笙会乖乖吃饭,你也快点回来,要不然饭菜等会儿都冷了。”方才常嬷嬷的话他都听见了,他不会这么不懂事缠着娘亲不让她走的。
  叶寒听后,恋恋不舍摸了摸阿笙的头才起身离去。行至屋中,屋内陈福已经等候多时,瘦削略白的脸难得一见一团焦虑,叶寒很是好奇,进门便直接问道:“陈管家,你找我是有何要紧之事?”
  “回夫人的话,陆将军方才匆忙而来,正在前府等你。”陈福立即回道。
  “陆知找我?”叶寒先是心慌一惊,先入为主以为是流画怎么了,可转头一想又觉不对,若流画真有什么事,也应是走内宅告知于她,而非走前府让陈福前来通报,应是陆知有重要的正事要急于见她。
  即已心中明白,叶寒也不用多问陈福,只言让他在前领路,莫让陆知等久了,耽误了他的要紧事。
  一路迎风踩雪,片刻不停,一脚入了前府正堂,叶寒定眼一看,才发现堂中等着她的不仅仅只有陆知一人而已,有与她吵架多日未见的花折梅,老态纵横忧心忡忡的朱老夫子,还有一直静心养病难得一见的公孙释。
  众人齐聚,气氛凝重,必有大事,叶寒心中不安,隐隐生慌,直觉告诉她今日这事必是与青川有关。
  “王妃。”见叶寒出现,众人连忙拱手行礼。
  叶寒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越过三人向站在最后面的朱老夫子走去,微微屈膝一拜,主动问道:“朱老夫子,你们今日齐聚端王府,可是发生了何事?”
  屋宇空大,凌然于上,好似无形之中压得朱老夫子微驼的背脊更低,直不起腰来,白发苍颜垂头叹气,尽显老态龙钟之象,全然不见平日里的矍铄有神,见之莫不让人心生惋惜,叹岁月蹉跎无情。
  朱老夫子对上叶寒焦急一问,面色焦虑不减,可话语却踟蹰于喉间口中,夏国之事虽已早过但心中依旧愧疚未消,今日之事面对叶寒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更何况是……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朱老夫子无奈吐出一声叹息,别脸而望他方。
  陆知实诚,见朱老夫子太过内疚开不了口,于是主动替之回道:“王妃,还是末将来说吧!”
  然后叶寒立即转身听陆知焦急说道:“是这样的,自除夕夜至今,将军已不见踪迹快半个月,末将暗中寻查了将军平日常去之地,但皆没找到将军半点踪迹。兹事体大,属下不敢声张,所以特意请了朱老夫子、花将军前来商议此事,还请王妃相助,告知将军可能身藏之处,好让属下早日寻到将军。”
  呼……叶寒听后揪紧的心倏然一松,暗自大吐一口长气,原来是这事,她还以为青川又怎么了,于是淡笑一抹平静回道:“大家莫要太过担心,将军非寻常无力自保之人,凭他的武功与智谋应无几人能奈何于他,他应是不会有何危险。而且各位认识将军也不是一两天了,对他行事作风多少有些了解,既然他选择多日不出现,必然有他不出现的道理。所以各位无须过多担忧,静待便是。”
  “你就一点不……”
  见叶寒对青川失踪反应如此平淡,花折梅顿时忍不住怒火中烧,带火的话冲口一出,幸好见在场还有其他人及时拉回几分理智,没有将场面弄得太难看。
  不过话虽止住了,可花折梅心中的忿忿不平却不能立即消去,即便能别开脸去,再次开口的话也平缓了许多,但依旧掩藏不了丝丝外渗的不满,“这次不一样!他从未消失这么久,以前即便是独自离开去哪儿,他也会提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与我或陆知知会一声,绝不会像这次一样不告而别!”
  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花折梅这怒气冲冲的话都是说给叶寒一人听的,也亏得叶寒脾气好,且待花折梅如亲人般,若是换成另一个人,如此以下犯上还语出不敬,早没命了。
  对于花折梅的话和他藏都藏不住的怒气,叶寒置若罔闻,面色如常,依旧坚持所见平静回道:“我相信将军不是一个不知轻重之人,绝不会将西境安危与万千百姓生死、还有各位多年的追随与付出置之不顾,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身上所扛的责任与重担,若他是一无心无责之人,我想各位也不会追随于他这么多年。所以他此次的不告而别,必定有他不告而别的目的与打算,我们还是静待便是,莫让过多的担忧与寻找变成一种画蛇添足,从而坏了他的精心打算。”
  说完,叶寒特地劝慰朱老夫子一番,“朱老夫子,青川是您的弟子,你了解他,他绝不会鲁莽行事让您担心的,您放宽心耐心等上几天,等到了该出现的时候,青川自会现身来见您。”
  “唉,若事情真如这般简单就好了!”朱老夫子一声长叹,一双老眼里满是掩不住的忧虑,“青川失踪,西境无主,各州送来的军政大事皆搁置无法处理,这还不是最棘手的。王妃可知,今年奉旨离京赐福的御前亲使已经到了灵州秦山关,离并州只有十天不到的路程了,若青川未能亲自接旨迎奉谢恩,老夫担心京城那边可能会发难。”
  叶寒奇怪,“以前不是也有因战事耽误、青川不能亲自领旨谢恩的时候吗?到时赐福的亲使到了,随便塘塞个冠冕一点的理由,不就行了。”这事叶寒自是不信有朱老夫子说得那般严重。
  “将军不在,王妃切不可掉以轻心。”公孙释病身未痊愈,出言间话语轻而无力带着病态,但所言内容却举足轻重,让人不得不提耳一听,心生一警,“亲使到并州赐福此事可大可小。御前亲使虽是内监出身,身份低微,但毕竟是携天恩而来,代表天子赐福。将军若不亲自出面迎旨谢恩,在下担心会被吴越二王抓住把柄,奏将军一大不敬之罪,引祸水至西境。”
  夏州入齐,西境初定,在这个节骨眼上西境确实经不起任何一件祸事,这一点叶寒比谁都明白,可她毕竟不是青川,她应对不了如此棘手的事情,更担不起整个西境安危之职责,所以在青川未归之前一切都只能保守行事。
  于是冷静细想后,叶寒说道:“如今将军不知身在何处,各州军政大事皆以将军不在时如常处理,至于亲使赐福此事,正如公孙先生所说此事可大可小,不可掉以轻心,所以务必在亲使抵达之前将将军找到。”
  “陆知!”叶寒凝声严肃道。
  “末将在!”陆知立即上前一步回道。
  “你与花折梅再暗中把将军常去之地好生寻查一下,记住一定要保密行事,莫让人察觉到丝毫端倪。”叶寒吩咐道。
  “是,末将领命!“陆知抱手严肃回道,立刻与花折梅出府办事。
  然后叶寒转头对公孙释吩咐道:“公孙先生,你智谋不下于将军,你看你是否有何法子将前来赐福的亲使一行拖延于灵州境内,暂时莫让他们进入并州?”只要不入并州,不管他们出了天大的乱子都与并州无关,与西境无关,吴越两王再有心发难也落不到青川头上。
  公孙释听后立即明了一笑,回道:“灵州今年雪重尤甚往年,王妃所言之事应是不难。”
  “那就麻烦公孙先生了。”
  叶寒回之一谢,然后目送公孙拖着释尚未痊愈的单薄身子离去,期间轻咳不止,心中甚是愧疚,但也无可奈何,青川失踪的消息不能走漏,她能用的人就只有这几个,只能人尽其用,同赴难关。
  吩咐完这一切,屋中之人也已走了其三,只剩叶寒与朱老夫子两人静立其中,各怀心事,默不作声。
  朱老夫子明显烦忧过甚,顾虑颇多,所以未等叶寒开口就率先问道:“王妃,若御前亲使到达并州而青川未归,王妃到时又作何打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青川不在自是由我这端王妃代他接旨谢恩。”大不了她晚上几天,等御前亲使走了后再带阿笙离开。
  其实她方才也想清楚了一些,即便这亲使来者不善,吴越二王趁机使坏,那坐在龙椅上奄奄一息的病皇帝恐怕也不会遂了他们的愿,毕竟皇权安稳在于制衡,若青川倒了,他那个龙椅恐怕也坐不稳了。
  见叶寒面露轻松之意,朱老夫子心下却起了着急,出言再次提醒道:“王妃,西境安危,容不得出半点差池。若是可以,你还是多想想青川可能会去的地方,派人把他找到。有青川在,无论那亲使背后靠山再大,亦不敢有所造次。”
  “朱老夫子好意,叶寒记住了。并州天寒地冻,您老还是回一贤堂好生歇着,青川若有消息,我必定派人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话已至此,若再做劝说便是招人怀疑了,朱老夫子无奈只好离去。一堂清冷空生寒,叶寒最后来,亦是最后一人离开,望着门外积雪白白茫茫,苍雪可连天,清清白白掩得大地好生个干净,不见来时路,难见东风青,偌大一个天地,你让她去何处才能寻得到一人青川?
  “咳……”,一声轻咳忽然从还来不及掩捂紧的指缝流出,却无心惊得枝头一块积雪猝然落地,摔得四仰八叉没个形。
  昆山听见连忙将白帕递上,却得了公孙释轻轻摇手一摆,掩藏在厚裘披风之下的羸弱身子极力隐忍胸腔内的阵阵瘙痒,可还是轻咳声声难断,微弯的背脊颤抖不止,就像一风干枯萎的梧桐枝,于严寒中遭风雪戏虐来回摇晃不止,“啪”的一声断裂不过是迟早的事。
  可惜人身血肉非枯枝干裂,公孙释咳尽胸中难受后,微偻的背脊缓缓站直,口中白汽亦缓缓吐出,沁凉清新的寒气入体,平息了胸腔内最后一丝痒意,他今日这突发的寒症才算稍切过去。
  昆山见公孙释咳嗽刚完面色潮红,呼吸一时难匀,便关心提议道:“公子,外间天寒您身子受不得冻,要不昆山先扶您到前面暖亭里休息一会儿?”
  公孙释还是摆手拒绝,稳了一口气息才慢慢说道:“还是走吧,正事要紧。”
  “又不是什么要紧事,您干嘛这么上心,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昆山见公孙释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些小不满。
  雪色明白,难藏他色,公孙释低眉一抹浅笑,看了一眼有心思的昆山,边走边问道:“你又偷听了?”
  听笑声浅朗,知公子心情不错,昆山低着头心里数着脚踩过雪地的步数,一边大着胆子小声回道:“确实不是什么要紧事。依昆山的拙见,那亲使赐福根本就没主人您说的那般重要,您又干嘛危言耸听‘吓’端王妃?”
  公孙释明眸含雪,却内藏深邃,未直接解答转而问道:“你方才偷听,可觉得朱老夫子的话有何不妥?”
  “不妥?”昆山被提醒,静默好生回想一番,但还是摇了头头,未曾发觉有何不妥之处。
  “那你觉得朱老夫子待端王如何?”见昆山愚钝,公孙释近而又做提醒。
  昆山脱口而出,“好!朱老夫子待端王视若亲子,为师更如父。”
  既若亲子,那儿子不见了这当父亲的能不着急?要知道,这慈父疼起儿子来可不比慈母差,但方才朱老夫子虽面色忧虑心重,可言语间的关心则乱却明显少了许多,一点也听不出丝毫着急错乱之感,至少在他听来是如此,很假。
  明眸轻转一笑,公孙释望着脚下一片积雪盈尺,落脚稳实从未踏空一步,一步一步安静地向前走去,而昆山却顿时恍然大悟,惊讶一声望向公孙释,说道:“公子,您是说朱老夫子在骗端王妃。可朱老夫子为什么要这样?”
  公孙释终于难得有心情回了昆山一句,“你说呢?”
  昆山琢磨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琢磨个大概,不是很确定道:“该不会是……端王的主意吧?”
  这整个西境除了端王,谁还能支动得了朱老夫子。
  直到出端王府之前,公孙释没再多说一句话,任由昆山扶着他上了马车离去。既然端王仍旧对端王妃情难断,朱老夫子亦有心帮忙和好,看来这个顺水人情他不做也得做定了。
  铜炉火旺,暖阁生暖,徐徐如春,但窗外依旧是霜雪茫茫,无朱门扶绿,无姹紫嫣红,入眼皆是白雪白墙白瓦,银枝素石玉带,抬头望着檐外的长空亦如是,明白如宣纸色,难寻一点墨色孤鸟踪迹。
  这偌大一天地,素白空茫无际,青川若有心藏之不见,她又能到何处寻之,叶寒莫不感到气馁,忍不住低头一叹。
  “娘亲。”阿笙突然唤道。
  叶寒听见,立即别了窗边空冷,转头向阿笙走去,边问道:“写好了?”
  阿笙点头回道:“嗯!今日的字阿笙都写好了,娘亲你看下。”
  接过阿笙递过来的纸,叶寒一行一行认真看着,神情很是专注,阿笙也仰着小脑袋很是认真地望着眉头生皱的叶寒,关心问道:“娘亲,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目光移开纸上墨迹,叶寒饶有兴味看了阿笙一下,又把目光落回手中纸张上,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
  “你去见了陆叔回来后就一直愁眉苦脸,饭也没吃几口,方才在窗边还不停唉声叹气,”阿笙虽人小但心思细腻,把叶寒刚才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担心,于是挪了挪小屁股靠近叶寒关心问道,“娘亲,可是江姨肚子里的小宝宝又不听话了,让你担心了?”
  叶寒收拢手中长纸,摇头道:“不是因为你江姨。”
  “那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阿笙张大着双眼望着叶寒,很是好奇,小心思又转得飞快,低着头小声说道:“是因为爹爹吗?”
  倏然被问中心事,叶寒有些措不及防,亦或者是不知如何回答阿笙,于是连忙转着头望向方才未关的两排轩窗,有些逃避。
  木色窗棂浮雕花,若一装裱精致的画框,因所站之处与轩窗较远,不若方才离得那么近,眼中所见之景也从窗前一隅院角霜雪拉远成一幅长空远山寒雪图。
  今日无雪隐有浅阳,望长空明白泛蓝,至远处轻带有几抹微粉染边,再远望去有远山含雪,黛青泼墨浑然天成,此间画景不禁让叶寒想起一句诗来,“窗含西岭千秋雪……”
  “门泊东吴万里船。”
  “嗯?”
  听见有人念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之诗,叶寒忍不住好奇回望,却见阿笙羞笑着自己,“娘亲,这首诗阿笙都会背了,你怎么念半天都念不出下一句,羞羞羞。”
  叶寒不禁一笑心下了然如镜,原来自己不经意间竟将心之所想给念出了口,这才让阿笙听见念出了余下一句。忍不住回头再望向轩窗山景,叶寒口中轻声呢喃重复着方才那一句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窗含西岭,千秋雪……窗含,西岭,千秋雪……窗含西岭……西岭……”
  西岭……西岭……
  叶寒的思绪一直徘徊逗留在这寻寻常常的两字上,可她就是舍不得越过,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西岭”一定有某种关联在里面,她心下不断细致琢磨着这二字,“窗含西岭,千秋,雪……”
  雪……雪……
  蓦然间,叶寒脑中精光一闪,顿时惊唤出声来,“是西岭雪山!”
  “娘亲,你在说什么雪山?”叶寒细喃间声音太小,阿笙没有听清,于是开口问着。
  叶寒冲着阿笙清颜生笑,没有回他,而是大声唤来常嬷嬷,连忙吩咐道:“你快去通知陈福让花折梅来见我,越快越好!”
  吩咐完,叶寒也立即站起身来,拿起一旁披风对阿笙说道:“阿笙,娘亲等会要出趟门,大概天黑之前就能回来陪你吃晚饭。你一人在家乖乖的,别闯祸知道吗?”
  阿笙瞧着叶寒这满脸高兴的劲儿,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透着机灵,笑着玩笑问道:“娘亲,你是去找爹爹吗?”
  叶寒忽被问得一愣,回过神来轻敲了下阿笙的额头,笑着没好气说道:“小机灵鬼,就你最聪明。”
  说完与阿笙道完别,叶寒见花折梅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便叫人先准备好马车,自己亦拿上披风先上马车等着,待花折梅一到,就直接向西岭雪山驶去。犹记两人情浓时,青川曾带她去西岭雪山,那是他一人独处之所,这世间无人可知,他只告诉过她一人,他应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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