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想 第124节

  “爸,您昨天不是说今天要亲自下厨?”她转向赵行之,“要我打下手吗?还是让蒋铭绎打?”
  她叽叽喳喳绕着赵行之和程静,将程老夫人无视了个彻底。
  但程静不会,她看程老夫人,“我们小门小户确实是入不了您的眼,不知道您给榕榕安排的是什么样的联姻对象?”
  程静这个人从来都不知道收敛这两个字怎么写,怼起来毒舌到了天际。她小时候有父兄宠着,家里谁都让着她,养成了她说一不二的性子,嫁人后,赵行之对她理亏,除了赵思睦的事情,他也处处顺着她,这么多年,她还真就没怕过谁。
  “我跟行之就这一个女儿,家里人也都宠着顺着,从没让她吃过苦操过心,不知道怎么在您眼里就成了个狼窝了?”她真是毫不客气。
  程老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才是她的亲奶奶。”
  程静不动声色瞥了眼赵思睦,她正亲亲热热挽着赵行之的手,显然是不想回去的,“榕榕今年过了生日就26了,不知道您这个亲奶奶这些年在哪里?”
  “那还不是赵行之他……”程老夫人目光逼人。
  赵行之打断:“伯母,文博已经走了。”
  程老夫人冷哼:“如果不是你,我的孙女会在外流落二十多年?”
  简颜直觉接下来不是她能听的,她更没想到,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老太太真的是赵思睦的奶奶。
  这真是简直了……
  她悄悄溜走去找外婆。
  赵行之看看女儿:“伯母,您先进来,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
  程老夫人这才满意:“就你这么咄咄逼人,我能相信我的孙女在你手下过得好?”她转头对上程静又是一点不客气。
  赵思睦站出来:“我妈妈对我很好。”
  程老夫人瞪了一眼,嘱咐保镖守在门口,先一步进门。
  客厅沙发,程老夫人独自坐一边,赵思睦和爸妈坐在另一头。
  “思睦是我程家的孩子,没道理留在你们赵家。”她开门见山,“她在你们家二十多年,需要多少,你们开个价。”
  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一张支票不够,那就两张。
  她很有信心:“我听说你堂哥一家在北京?”她问程静,精准说出了程静堂哥在的部门,“巧得很,思睦大伯父也在。”
  北京是程家的地盘,程老夫人又恢复了从容,只脸上的倨傲犹存。
  赵思睦手一紧,看程静,程静却说:“榕榕,长辈说话,你先去外头。”
  “妈,我不小了。”她当然不肯。
  程静看也没看她:“听话。”
  赵思睦又看看爸爸,爸爸对她点头,也让她先离开,她只好出去。
  程静很淡定,等女儿离开后才感叹:“难为您倒是调查的仔细。”
  程老夫人笑:“我亲孙女自然是疼都来不及,她的事情我都知道。”她话音一顿,“哦,还是说回你堂哥,思睦爷爷在部门里有不少部下,我大儿子今年一升,是你堂哥的直系领导。”
  这话里藏着威胁,意思是程静如果不肯放人,她堂哥的仕途就不保。
  “你照顾思睦这么多年,我们很感激你,想要什么你尽可以提。”程老夫人抿了口茶,“你们家就你堂哥家一支没有从商,思睦爷爷说确实前途无量。”
  如果刚才是藏着的威胁,这下就是赤果果的逼迫人。
  赵行之一贯的好脾气,也被逼得变了脸,“伯母,您这……”
  程静打断:“您恐怕不知道,我堂哥最疼的就是榕榕,要是让他知道他的仕途得靠自己外甥女来换,那他宁可现在立马辞职回家继承家业。”
  她也顿了顿,含笑望着程老夫人。
  那意思也直白,程家也真不是小门小户,家业不少,不是只有一条路。
  她看向赵行之:“你还记得你表哥之前说的在北京见到了程老将军?”她皱眉想了想,“前年的事情了吧?”
  赵行之跟她夫妻多年,默契常在,顺着她编造,“嗯,前年,是参加表嫂外公的大寿,程老将军也在。”
  程老夫人努力回忆,没记起来。
  她把赵家和程家的情况都调查了一遍,但查的也是直系,他们口中的表哥是谁,不在她的调查资料里。
  可是,如果是丈夫也亲自到场的寿宴,一定都是他的老战友。
  “表嫂的外公是……”程静故意吊胃口,果然,程老夫人紧张的看过来,她笑着收住,“这名字我可不敢说了,程老夫人,你们程家是名门,您应该能掂量出来吧?”
  赵行之也看过去:“程老将军高风亮节,是我等敬佩的楷模。”他说话文绉绉的,就是故意的。
  程老夫人一噎。
  程静继续:“可不是,程老将军是出了名的英雄,一身正气,我听说他连子侄辈的升迁都从不插手。”
  赵行之回忆:“从前文博一直说他父亲,说起他父亲时……”
  他没有说下去。
  程老夫人却是心口一紧,这回来她确实是背着丈夫,刚才说插手程静堂哥的仕途也是骗她的,反正她觉得程静又不会知道。
  谁知道这两口子一唱一和的。
  她刚才也是真急红了眼,得知冯如果找来苏州,她坐不住了,直接上门。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啊。
  程静看在眼里:“老夫人,我还是那句话,要用榕榕来换我堂哥,就算我答应了,他也不会答应。他脾气冲,您大儿子是他领导是吧,那您去问问您儿子,我堂哥是单位里出了名的刺头,看不过眼的都要说,可就是没人敢动啊,还不是好好的一步步走过去了?他要真闹起来,别说我了,他爸妈都拉不住。”
  “何况现在是涉及榕榕的事,我们家里人谁也不会拉。”
  赵行之是程文博的好友,不好对他母亲说太过,程静却不管,寸步不让,“您说榕榕是您程家的孙女,这我认,要是榕榕想回程家,我绝不插手。”
  程老夫人被这峰回路转整得没反应过来:“你说的?”
  “我说的。”程静点头,话锋一转,“但我还是那句话,您要是真有心找回榕榕,这二十多年就该找来了。”
  因为支走了赵思睦,她说话越发没有顾忌,“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年是您逼走了您的小儿子程文博吧?”
  程老夫人没料到她敢翻旧账,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静笑一敛,气场全开,“如果他真的放心您,就不会让榕榕来我们家。”
  这一句,掷地有声。
  她还没完呢:“您亲手逼走了您儿子,也等于逼走了您口中程家唯一的孙女,我实在想不明白,您现在又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我们榕榕回去?”
  “因为愧疚?因为榕榕是程文博留下的唯一女儿?”
  “还是榕榕漂亮乖巧又懂事?”
  程老夫人被问住了,一改先前的目中无人,避开她的目光。
  程静满意:“虽然我知道我们榕榕的确漂亮乖巧又懂事,很讨人喜欢,但对您么……”她语气凌厉,“您一口一个榕榕没有教养,要说喜欢我们榕榕,您觉得您自己信吗?”
  程老夫人被戳中内心的隐秘,拍桌子,“你放肆!”
  “我放肆自有我母亲来管,轮不到您。”
  程老夫人指着她,“你”了半天没说下去。
  赵行之冲程静使眼色,示意她见好就收,毕竟是榕榕的亲奶奶,程静这才歇火。
  其实已经准备已久的外婆被简颜扶着出来,程静和赵行之同时起身,“妈。”
  外婆点点头,跟程老夫人不同,她是真正的慈眉善目,“我女儿说话直,您别介意。”
  她笑着对程老夫人说:“她是榕榕的母亲,一时着急。”
  程老夫人被递了梯子,绷着的脸松动,“我懂,但我是思睦的亲奶奶,我总要接她回家。文博去世这么多年,没个子女拜祭。”
  这话程静又不爱听了,正要怼,被拉住。
  外婆面不改色,声调也是柔柔的,“为人父母的,我也懂。要是程静的女儿流落在外,我可能比你还着急。”
  程老夫人准备的话说不出口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对程静她还能指责无礼,这同样也是姓程的老夫人,她可就真没脸撒泼了。
  外婆又说:“咱们也是有缘,夫家都姓程。”
  “谁说不是呢?”程老夫人终于露出几分真心的笑。
  外婆从窗里看院子里的赵思睦:“将心比心,你疼榕榕,我也疼,我们为人长辈的跟他们计较什么,只要他们过得好就好,是不是这个理?”
  程老夫人又被堵了,这话怎么接?总觉得被挖了个坑啊。
  屋里是争锋相对,院子里的赵思睦也没好过到哪里去,等静下来梳理才真正反应过来,她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而她亲生的奶奶来找她了,还有……她的亲生爸爸已经去世多年。
  一个接一个雷劈过来,她可真厉害呢。
  门口敲门声,她瞅了眼去开门,外头是匆匆而来的程骁。
  他眼睛里都透着焦灼,上下打量她,“没事吗?”见她表情凝重,“见过奶奶了?”
  赵思睦脑袋又像是被人劈了一下,那个总是抓不住的念头总算是见了天日。
  “这是我小叔生前最后一幅画。”
  “那时候,他刚失去自己的女儿,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快到尽头。”
  “他对妻子的爱,让他放弃了刚出生的女儿。”
  那幅画前,他停驻在她脸上的目光震惊又复杂。
  这半年来他总是跟在她身边,每每她笑他不会是喜欢她吧,他总是无奈又宠溺的对她笑,却又一句不辩解。
  还有,安娜说他们的夫妻相。
  赵思睦侧身让程骁进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骁此刻有些无措:“你很多地方都像我小叔,第一次见你就很熟悉。”
  “你那时候就知道了?”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能掐会算。”
  赵思睦没被逗笑,程骁叹气,习惯性想摸摸头,又被她躲开。
  他的手就僵在半空,也不收回去,“不打算理哥哥了?”
  “你说哥哥就是哥哥?”赵思睦挺冷的。
  程骁收回手:“按排行,你该叫我五哥。”
  赵思睦选择别过脸,不理。
  程骁苦笑:“第二次遇到你,我觉得是缘分,试探了你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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