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门骄_分卷阅读_135
不过后面这半截子话,厉德安无论如何是不会说的,即便如今他心肠也软了许多,也有了赴死的打算。可没走到绝路上,他还是想好好活着。
在铜镜里照了照脸,用小太监端上来的香片漱了漱口,哈了口气确定没味道了。厉德安这才起身要朝前头去伺候王太后,他先问,“太后起了?”
小太监低声道:“一晚上没睡。”
“唉……”厉德安又叹了一声。他知道这是王太后又在想寿章长公主了,自打寿章长公主在这永宁宫中自个儿抹了脖子,王太后就夜夜难以入睡。他想了想吩咐道:“先叫人备膳,再叫人去请明慧郡主。”
小太监一听明慧郡主,头皮都炸了,“公公,天天差人去请,可郡主就是不肯进宫,这……”
厉德安眼一瞪,“叫你去就去。”一面说就狠狠在小太监屁股上踢了一脚。
小太监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
到了寝殿内室,厉德安带着身后抬着膳食的宫婢们慢慢走近王太后,见王太后靠着窗外发怔,眼角还挂着点泪水,厉德安就弯腰小声道:“太后,该用膳了。”
王太后虽说寝不安枕,膳食却是依旧要用的。她缓缓扭过头,嗓音有点嘶哑的道:“放下罢。”
厉德安挥了挥手,示意宫婢们把膳食赶紧摆上去。
王太后扫了眼面前的点心和粥品,随手指了碗最清淡的白粥,叫宫婢呈给她。
一名宫婢用银勺子勺了一勺,奉在头顶递给了王太后。看到王太后接过粥吃了一口,她正要退下,谁知兜头就被王太后把粥砸了一脸。
殿中服侍的人都跪下了,所有人看着王太后看不出息怒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王太后用帕子抹了抹手,将嘴里含着的粥吐出来,声音不带一点起伏的命令道:“厉德安,把人拖下去。”
那名宫婢还来不及磕头求饶,就被厉德安叫上来的两个大力太监上来捂住嘴拖出去了。
看到宫婢被拖走,王太后才道:“往后的膳食里,不许再有肉。”
厉德安这才知道王太后为何会大发雷霆,心里直叫要命,把做膳食的厨子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道就差交待这么一句,这些底下人的就给他捅娄子,自打寿章长公主去后,太后就再也不肯用荤腥。这群厨子,自个儿不要脖子上的脑袋,就连累别人!
厉德安心里发狠待会儿要好好教训厨子一顿,嘴上却半个字都不敢辩解,只拼命告罪应下了。
外面这时有小太监进来,“太后娘娘。”他跪着呈上了一个金锁。
见到金锁,王太后眼尾一扬,拿过来在左面的凸起处摩挲了几下,金锁从中间剖开,出现一个纸卷。王太后将纸卷打开看了看,嘴角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厉德安,你去一趟王家。”
厉德安从王家出来,不知怎的动了心思,就拐去了一趟寿章长公主府。
寿章长公主虽做出胁迫王太后的事情,是为大不敬,然而皇家自然不会将这种事公诸于众,何况寿章长公主人都死了。人死债消,不管是王太后还是昭帝,都不会再去追究寿章长公主过去和眼下的罪责。有朝臣听到点风声,提出要治罪寿章长公主的,还被昭帝严词斥责了一通,这座长公主府因而也保存了下来,没有朝臣再去不开眼的说要收回。
只是没有长公主的公主府,到底是门庭冷落了。
厉德安坐在马车上望了一会儿,想来想去还是没进去,正要叫人赶着马车回宫,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出来。只是这一回,身后没有那些威风凛凛的女兵。
厉德安打量了下杜玉华离开的方向,让赶车的小太监去把公主府的门房偷偷的叫来。
厉德安多次来公主府代表太后赏赐东西,门房自然是认得的,一过来就口中含着公公,要给磕头。厉德安没心思跟他来这些东西,止住了劈头就问,“郡主这是要上哪儿去?”
若是以前,门房自然不敢泄露杜玉华的行踪,就是永宁宫的总管公公来问他也不敢。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了,他哈着腰老老实实的道:“郡主这些日子不是去瑞安大长公主府上,就是去宗正寺给杜姑娘送东西。”
对杜紫鸢,诚侯府的下人是喊姑娘,而公主府这边,以前是当没这个人,眼下是只能含糊喊一声杜姑娘。
“给杜姑娘送东西?”厉德安吃了一吓,赶紧追问,“都送什么了?”可别是什么要命的东西,眼下这节骨眼上,寿章长公主用命换了儿子出宫,女儿出宗正寺,明慧郡主要是再想不明白,那就真是白费寿章长公主一番心思了,怕更要惹出一番风波。
门房看着厉德安急的脸色青白,连忙道:“就是些穿用的东西。”他讨好的笑了笑,低声道:“听郡主院里伺候的人说,郡主说要把这些年该杜姑娘得的都还给杜姑娘。”
这是什么意思?
厉德安有点不明白这话,见着门房一脸邀功的神情更觉得有点心凉。这以前公主府的下人嘴有多紧,规矩有多严。如今呢?
人走茶凉啊……
厉德安有点感怀,冲边上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点银子把门房打发走,自己却袖着手靠在车壁上出神的想了起来。
寿章长公主拼了性命不要,临死前还在皇上的面前请皇上下了圣旨许她和诚侯和离,了解了一段孽缘。照理来说,明慧郡主该恨得杜紫鸢牙痒痒才是,怎的还要去送东西。听门房的样子,又不是要杜紫鸢的性命,再说了,宗正寺是什么地方,杜紫鸢一直在那儿住着,以如今明慧郡主的地位,只怕真要在那里头起心眼,宗正寺那帮子人早就把明慧郡主又关进去了。
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回宫在太后面前说一说?
厉德安心里翻了个转,最后还是打定主意在王太后面前闭嘴。这个节骨眼上,多生是非不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就算往后太后问起来,自个儿也有法子推脱的,就当从没来过长公主府门口就是了。
打定主意的厉德安回到永宁宫,果然对着王太后一字不提,顺着王太后难得的好心情说了几句笑话,轻松的过了一日。
康成和向尚接到李廷恩着人快马加鞭送回的书信后,与崔嬷嬷商议再三。
崔嬷嬷听完李廷恩的意思,就道:“既然是少爷的意思,咱们就先把白贴发出去,灵堂也要缓缓布置起来,只是在这前头,先要与大老爷他们说一说。”
康成和向尚正是这个意思。范氏去了这么久,虽说一直用冰镇着,到底不是个事儿,如今得了李廷恩的信,既然要抢先手,那就得把事情置办起来了。
向尚道:“丧事好办,只是大夫那儿……”
崔嬷嬷立时道:“大夫那儿得有劳向公子打点打点,务必要叫人看不出端倪来才是。再有四老爷那头……”她拉长了语调看了看向尚和康成两人为难的神色,缓声道:“交给四太太办罢。”
康成和向尚原本都是这个意思,可听到崔嬷嬷的话,康成仍是有些踟蹰,“这怕是将来四婶……”
“四太太是个有成算的人。”崔嬷嬷不置可否,只说了这么一句。也就是在李家了,要在稍有些根基的人家里头,李耀祖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犹豫,早就被亲爹亲娘给除了。
向尚与康成对视一眼,没再多言反对的点了头。
崔嬷嬷见他们答应了,又道:“几位出嫁的姑奶奶要接回来,再有京里的大姑太太也得送消息过去。至于大老爷他们那儿,老奴的意思,四姑爷去说罢,向公子反倒是不好多言。”
康成应了一声没有推辞,向尚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崔嬷嬷默了默又道:“分开说,老奴先请五姑娘过来,把事情告诉五姑娘,再把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请到一块儿,请五姑娘来把内院的事情担起来,这丧事,四太太不能沾手。”
向尚这回就不沉默了,“珏宁这担子是不是……”
“向公子不必担心。”崔嬷嬷冲他摆了摆手,“五姑娘是老奴这些年一手带大的,这点事儿,为难不住五姑娘。”
听着崔嬷嬷笃定的口吻,向尚仍有点不放心,他迟疑的道:“崔嬷嬷,这可不比旁的。”他一咬牙道:“说句大实话,老太太去了,对咱们来说,只要廷恩那头安顿好,无伤大雅,可若珏宁出了个长短,廷恩回来,咱们可没法交代。”
崔嬷嬷当然明白向尚的意思,不过她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认为李珏宁完全能够胜任,“向公子不用多虑,五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老奴的意思,她有这份本事,练练手也好。再有她只是在内院里头撑起来,外头的事情自然有四姑爷还有向公子您帮手,再有几位老爷,过不了几日,大少爷是要赶回来的。”
向尚和康成心里转了个圈,犹豫了又犹豫,再一想到小曹氏与顾氏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顾氏那一手无理都要搅三分的功夫,两人都有点避讳,只能听了崔嬷嬷的话。
商量到最后,就只剩一件事了,李耀祖,到底要安个什么名头无声无息的离开人世。
最后向尚拿了主意,“先拖一拖罢,待廷恩回来后再叫他闭眼。”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让曾氏动手的时候留下一二余地了。
虽说李耀祖干脆利落的没了更好,但向尚的话显然也是有考虑的,康成和崔嬷嬷便都没反对。
几人商量定所有的事情,又把李四虎叫来,嘱咐他带着家里会点功夫的下人把各院看好,这才分头去告诉李大柱和小曹氏她们范氏去了的消息。
李大柱正在李二柱屋里头陪着李二柱摸牌,自从李二柱双腿断了之后,李廷恩叫人做了几幅玉牌,李大柱闲着没事,就常常叫族里几个人来陪着李二柱一道消磨时光。
听下人哭哭啼啼的来喊着老太太去了,老太爷病倒在床,李大柱几个都吃了一惊。李二柱更是从轮椅上撑着要站起来,差点整个人扑到地上,吓得下人们急忙去扶。
李大柱拉了李二柱一把,骂他,“你先顾好自个儿,”然后劈头盖脸的就问起了报信的下人,“老太太怎么回事,老太爷要要不要紧?”
下人既然能被选来报信,自然是个机灵,哭丧着脸道:“老太太早上才用过饭谁要歇一歇,谁知等丫鬟们进去就……老太爷一听到消息就厥了过去,这不大夫正给老太爷把脉。”
李二柱泪水登时就流了出来,催着下人们把他抬到李火旺院子里头。
李大柱跺了跺脚,他一点都不觉着范氏死了有什么好着急的,可他关心李火旺,一面督促下人们小心抬李二柱,一面在几个族人的陪伴下也朝李火旺院子里头赶。
还没到李火旺的院子,在廊上就撞着急匆匆奔回来一脸泪的李光宗。
李光宗一看到李大柱和李二柱,膝盖都软了,只来得及喊了声大哥泪水就滚滚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