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_分卷阅读_256

  颜孝之看一眼他弟弟,心说,让你这小王八蛋年轻时不懂事儿。看吧,对闺女疏于管教,现在报应来了,你闺女比你还中二!你头疼去吧!还好,我闺女比较乖。
  抹一把汗,颜孝之道:“成,那就这么办了。”
  楚氏道:“且慢,你要怎么写弹章?”
  颜孝之犹豫了一下道:“据理力争。”他还是觉得要给虞喆留那么一点脸面的。
  楚氏问颜神佑:“你说呢?”
  颜神佑睁大了眼睛:“当然要据理力争啦,此例不可开、此风不可长,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颜孝之:“……”我就知道你这小东西没那么好心。
  楚氏道:“你去拟个稿子,拿来你伯父看一看。”
  颜孝之:=囗=!亲娘哎,您这是不嫌事儿大么?
  楚氏还真就憋着一口气呢,她可是因为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吃了几十年的亏。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向沉得住气的楚氏暴走的话,现在也就只剩婚姻这么一件了,现在又来挑战她的神经!还做得比当年更过份!楚氏是将对高祖等人的怨恨,一齐加到了虞喆等人身上来了。
  再者,虞喆耍了个贱招,让水太妃升成了太后,楚氏最不情愿就是去拜这位水货太后。现在逮着了机会,不得出口气么?
  颜神佑的战斗力,楚氏再清楚不过了,不但比颜孝之强,比颜肃之也强不少。就是她了,阿婆罩你去战斗!
  颜神佑用请示的目光看一看颜肃之,颜肃之左手捂住了眼睛,右手连挥。颜神佑乖乖答应了下来,开始写草稿。
  前面一段空出来,摆事实讲道理颜孝之做得肯定比她到位。颜孝之是尚书令,接触到的朝廷正式文件肯定比她详细得多,修陵的账目也是颜孝之更懂,这一段就空缺。下一段她开始上纲上线,从国家缺钱,搞得官逼民反,写到修陵出现了蛀虫。这不止是在蛀皇帝的棺材本儿,还是在蛀国家的根基呀!这是朝廷的敌人!
  那是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不是什么小钱儿啊!都贪了去,你死了以后住哪儿?想修坟又得加租子了,这不得再逼人造反吗?为了平乱,赵家死了多少人哟,等到他们搞得民怨沸腾了,天下大乱了,朝廷忠臣良将都死绝了,皇帝你怎么办呀?
  皇帝心疼舅家是正常的,人嘛,谁没有个亲戚呢,但是,舅舅再亲,有祖宗传下来的江山重要吗?皇帝你不能拿民脂民膏去喂得你舅家脑满肠肥呀。天下姓虞不姓水,您老脑袋还清楚吗?
  “爱之适以害之”,没本事的蠢货哪儿凉快死哪儿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呀!
  最狠的是后面一句,说的是水货们只是个普通的妃子的娘家人的时候,就是看起来恶心一点。做了太子舅舅,就开始张扬,还有些不法事。现在做了皇帝的舅舅、太后的娘家人,居然开始挖皇帝的墙角了。您再惯着他,不知道他们要干出什么事来了“臣不敢想”!
  是啊,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这一句完全是在提醒大臣们,你们真的不要一起抗议哦?!
  颜神佑真是深得挑拨群众和上纲上线之精髓,擅长推演严重后果,还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里面还杂了一点私货,比如近年来造反的人次越来越多之类。朝臣们警惕起来了,哪怕颜肃之父女回了归义,朝廷里自然还是有人盯着水货,让他们翻不了身。
  颜孝之大汗,心说,真真是口能杀人。自己往一里面添了一点数字,发现水家贪污得还真是不少。不但水家贪污,工程款,别人也贪一点,他便将这些都算到水货头上去了。相当水货的同僚们乐意附和这一点的。
  凑成一篇十分危险的文章,就这么递了上去。
  整个过程颜肃之一言不发,心说,你们随意,这些都是小菜,这笔账,咱们且记下了。不能现在掐死那个贱人,总有一天要收拾她。不是说虞喆这次做得不好,换个人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了。但是,总是投鼠忌器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让人不耐烦了!他自己不想反,但是如果五王要搞事,他决定袖手旁观到水太后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再来“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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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喆一看颜孝之的奏疏,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可不就是来了么?真当人家家里没人了么?是啦,颜肃之不说话,颜肃之还有兄弟呢,还有亲戚呢,他们是不可能装死的。颜孝之是尚书令,他岳父是丞相,这俩向着谁,还用说么?
  姜戎是不说话了,姜戎他舅是廷尉,十分吸取教训,也十分厌恶水货。讨论的时候,廷尉是相当有发言权的。
  更有甚者,连先前与颜肃之有隙的御史们,也统统站到了他这一边。
  无他,大家都有一个代名词——士大夫。
  士人不可辱。
  都晓得水货撞上硬茬子了,一想颜肃之他闺女有多狠,再没有人敢为水货们说话了。口水官司,大家捆一块儿都打不过这丫头。话说,被这死丫头喷的时候,恨她恨得要死,看她掐人、还是掐自己讨厌的人的时候,真是越看越过瘾。
  颜孝之这里,是主攻水货,蒋廷尉助攻。赵忠在朝上哭得尤其惨,虽然子孙多,可死的也不少呀!李今是颜孝之女婿,也是有兵的人,自然与岳父一系。郁陶的立场,也是十分明白的,必须是向着自己人。
  水二舅被削成了白板,还吐出了之前捞的钱。虽然水二舅拼命在那儿嚎:“不只是我,还有他们。”对不起,这会儿没人信了。同僚们特别开心有这么个替罪羊,将假账做得天衣无缝,人家是专业的,水货是水货。证据摆在眼前,那就是他贪的。
  交不出钱来,拿官来抵。得亏是皇帝他舅,有优惠条款——八议。不然蒋廷尉得判他个秋后问斩。哦,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明天砍了都有可能。水大舅教弟无方,且又被蜂涌而上的朝臣们翻出他的许多不法之事,譬如隐田,譬如强买奴婢一类。士人们一拥而上,将先前被虞喆戏弄的怨气统统发到了水货们头上,又将水二舅贪墨之事与他勾连,水大舅的爵位也没保住,活活被削成了白板。
  虞喆已经无暇管这些了,这些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唐仪已经提醒过了。人家必得表明立场的,表示自己不好欺负。这不是杀几个不相干的奴婢、削几绺不值钱的头发能搪塞得过去的。皇帝你得表明你的立场,不然大家不跟着你干了。
  虽有忠义之说,亦有“良臣择主而事”之理。
  虞喆不得不“大义灭亲”一回,快速地同意了蒋廷尉的判罚。蒋廷尉也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可以跟妹子交待了。
  然而,虞喆的事情还没完。他的立场表明得还不够,整水货这是附带的,只是间接的。皇室必须直接表态,表明他们是尊重士大夫的。
  虞喆忐忑地等着下文。
  很快,下文来了。
  颜神佑禀承着一贯的风格,要么不做,做便要打到七寸上。她老人家跑到姨妈家哭了一场,她的姨妈,正是御史大夫家的外甥媳妇儿。蒋家也是世家,瞧水货不顺眼久矣!
  巧了,御史大夫也正想要刷一刷存在感呢。
  这回上表的人便十分有份量,御史大夫蔡峰亲自来问皇帝。听说水太后不问人父亲的意见,硬要给人“赐婚”,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了?有这么干的么?皇帝您老怎么说?将士大夫视作奴婢,这是你的态度吗?如果不是你的态度,你妈这么说,你要怎么解释?要怎么收场?撺掇你妈这么搞的人,你是怎么罚的?这是礼乐崩坏你造吗?!
  水家不伤筋动骨,大臣们是不肯答应的。说这事儿不是虞喆的意思,很多人是不肯相信的。
  虞喆尝到了尊奉一个没常识姨太太做太后的苦果,再果,他也得咽下去!
  于是,虞喆只能承认,皇太后年纪大了,是在“乱命”,大家不要听。这句话,被记了下来。估摸着以后水太后说什么,只要有人不乐意,就可以说她糊涂乱命。撺掇了水太后的水二娘子,也被水二舅要求离婚了,说她犯了七出之“口舌”,蒋廷尉却又多管一回闲事,说水二娘子为公婆守过孝了,不可以离婚,硬让水二舅咽了这口恶气。
  最后,虞喆终于明明白白地表示:“国家重士,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发誓,绝对尊重士大夫,尊重朝臣,不使外戚凌于朝臣之上,不以奴婢视士大夫。
  大臣们满意了。
  虞喆很不满意,对舅家尤其不满,又削了一回水家的门籍,这一回,他是打死也不让水货们入宫了。并且示意米皇后,看紧了水太后。快过年了,今年的朝贺,水太后自然又“病了”。米皇后畅心快意,还要作忧愁状,请虞喆不要过于忧心。大臣们都是好意,肯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
  虞喆一想,也对。只是这个年,他注定是过得不痛快了。爱妃死了,还是被他蠢死的。亲妈被关了,还是他自己关的。舅家被逐了,也是他亲自逐的。
  事情还没完。
  有了让皇帝出丑的事情,五王怎么能不围观一下?不但要围观,还要煽风点火,火上浇点油。顺便还要拉拢一下朝臣:这皇帝忒不是东西了,要不,跟我干?
  颜肃之就收到了隐讳的提议。
  中二病微一哂,心说,不把老公鸡搞下来,老子傻了才给你们出力。前头老子出完了力,后头老公鸡扯喉咙嚎几句,老子白干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呀?
  将此事抛到脑后,他去寻唐仪喝酒去了。
  两个中二病喝得十分开心,唐仪道:“哎哟,可算出了一口恶气了。我说,你怎么不跟那个小东西闹一闹呢?”
  颜肃之道:“我得做个好人呀。”
  唐仪大笑。
  颜肃之犹豫一下,问道:“最迟年后,我便要回昂州去了,当然不好在这个时候生太多事端,就是委屈丫头罢了。这笔账,日后我定要为她讨回来!不过,你要不要将招娣姐弟几个交我带去昂州散一散心?”他依旧说着招娣以前的小名儿。
  唐仪想了一想,道:“也好。”怎么看,虞喆怎么不靠谱呀!所以孩子们一定要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尤其是宝贝儿子,就这么一根独苗,可得放好了。京城不太平,虞喆现在虽然信任他了,谁知道这表弟什么时候会不会再抽一回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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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肃之与唐仪商量事儿的时候,颜神佑正在家里无聊玩投壶。她的投壶技术很不错了,开始练习远程打击。原本照她的计划,趁着在京的时候,是要整顿一下京城的情报网的。不想最近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风头太劲,行动有些惹人注意,不得不收敛一点。
  陪她一起玩的是姑妈颜氏生的表妹,徐昭的胞妹——徐旭。家庭形态的关系,阿旭小朋友也是个淘气的姑娘,平素也是不喜欢女红一类。她是跟着母亲一起过来的。
  反正这事儿一出,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过来安慰她。虽不是件大事,但是挺恶心人的。于是亲戚朋友们今天你来、明天他来,都来跟颜神佑玩耍。颜神佑不得不放下正事儿,专一与亲戚们搞社交互动。这一块儿搞得好了,也能得到不少情报呢。
  至少,通过与她们的交谈,颜神佑是知道大家对于皇帝颇有微词。如果说这个还能视作是对她的遭遇说的顺风话,那么,不经意间偶尔提及五王,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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