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妻是宠_分卷阅读_72

  “你要是二师兄那我是什么,”裴玑望着桌上的空纸包跟空碟子,由衷道,“真是珍馐百味片时休,尽皆送入五脏庙。”
  “我太饿了嘛,不过夫君吟的一手好诗,”楚明昭拍完马屁,忽而抬头嘿嘿一笑,“所以……咱们来说说中秋都采买些什么馅儿的月饼吧?”
  “先不说月饼,我想起来一桩事,”裴玑笑吟吟地看着她,“知道我方才在门口遇见谁了么?你循表哥。”
  楚明昭一听见提起范循就怔了怔。她如今对范循的认知都不知要如何摆。她觉得范循的想法与言行都不可理解,尤其裴玑告诉了她真相后,她愈加觉得这个人里外都透着古怪。
  裴玑曼声道:“你循表哥人一回来就先来堵我,你吃醋不吃醋啊?”
  “吃醋,你回头要是跟他跑了就没人给我带早饭了。”
  裴玑闻言即刻摊掌到她面前:“还钱还钱,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楚明昭撇嘴道:“谈钱伤感情。”
  上月乞巧节那天她连输了十盘棋,输得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她的棋艺师承于楚慎,楚慎身为文坛泰斗,也颇好琴棋这类雅事。楚慎自身棋艺超绝,又想磨磨女儿的性子,因而有空就指点她。楚明昭自认棋艺是不错的,有时候她还能赢楚慎一盘。然而她没想到跟裴玑下棋会这样惨烈,他明明还让了她几子,但她就是死活赢不了。到最后她输急了,连觉也不让他睡,拉着他要继续下,结果被他一句“你要再输了就把那三盒酥油蚫螺给我”给呛住了,这才不甘不愿地罢手。
  照着他们事先约定的,输十盘就是一千两银子,楚明昭当时自然是给赖过去了,但他自此就变成了债主。
  楚明昭有意打岔道:“范循来作甚?”
  “来代传皇帝口谕,说中秋要在西苑设宴,让我们准备准备。不过,”裴玑话锋一转,“他大约主要是想来碰碰运气,想见你。”
  楚明昭嘴角抽了抽:“还是不见的好。”又蹙眉道,“中秋宴?我那三叔又要作甚?”
  裴玑微微笑道:“到时便知。不过我们确实应当准备准备了。”
  楚明岚昨日就听说范循要回,早早地便与苏氏等人预备着了。范循从范庆那里回来后,先去苏氏屋里请了安,跟着要回自己院子时,楚明岚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楚明岚害怕惹怒他,还是不敢喊他夫君,只低声道:“表哥,我略备了些薄酒为表哥接风……”
  范循脚下根本不停,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楚明岚个头矮又穿着高底鞋,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表哥听我说,我已经知道错了,表哥不喜欢我从前的性子,我可以改的,表哥给我个机会吧。”
  范循见她一直跟着他,不耐地蹙了蹙眉,挥手命身旁小厮将她拦下。
  楚明岚张口就要呵斥两个挡住她去路的小厮,但随即想到范循似乎就是讨厌她这跋扈的样子,当下又住了口。
  她眼睁睁看着范循愈走愈远,又是焦急又是委屈,但却无所适从,不一时便慢慢蹲踞下来,两眼冒泪。
  春杏见状,上前小声劝道:“公主,驸马一时转不过靶子也是有的,公主莫急。人心都是肉长的,驸马终有一日会看到您的诚心的。”
  楚明岚呆怔了片刻,忽然想,范循这种态势的确不能维持很久,楚明昭都已经嫁人了,他还能去跟襄世子抢人不成?日子久了总会收心的。
  楚明岚这样想着才心中稍定。而她转念又忖量,范循对她这样厌恶会不会也是因为她从前总跟楚明昭作对,从而认为她是个妒妇呢?
  楚明岚一时犹豫,她以后要不要去跟楚明昭示好?
  八月初三这日,何秀收到了楚明昭给她下的帖子,邀她过府一叙。再有五天她就要出嫁了,楚明昭在这个时候邀她去府上做什么呢?
  何秀手里捏着那个烫金帖子在屋内踅来踅去,犹豫着该不该去。她内心里自是想去的,但她又怕她再见着襄世子会搅扰得心里更乱,如此一来她只会更不想嫁人。
  何秀在屋内梭视一番。她六月份便从侯府搬了出来,眼下这间屋子是她从前的闺房,湫窄逼仄,月窗也小,即便是在白日屋里也显得异常晻蔼。
  她似乎总是活在压抑之下,不是为钱就是为情,她的世界似乎真的永远都只有这么小。
  那她现在都要被迫嫁人了,为什么不顺着心意来一次呢,她以后可能要被困得更牢了。
  何秀站在阴影里,想起她怄得干呕那日的场景。
  她问姐姐她这回是不是一定要嫁了,姐姐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须臾道:“孙家这门亲事你不满意么?”
  她缄默半晌,最终也没鼓起勇气将心中想法说出来,只是道:“嫁便嫁吧,但我出嫁那天想请世子跟昭姐姐去。”
  她知道请他们来她也见不着他,她想这样做也不过是妄图寻求一种心理安慰。而眼下有一个更好的机会、
  去就去吧,无论见着见不着都是最后一回了。
  翌日一早,楚明昭才梳洗罢,就听水芝来报说何秀到了。
  时近中秋,何秀照着节俗带了些西瓜、莲藕并月饼做礼,楚明昭笑着上前道:“阿秀来一回还要坏钞。”
  何秀赧然笑笑:“总不能空着手来。”
  楚明昭忽而想起她之前送她的那些她亲手做的点心。她那时候是真的要送吃的给她呢,还是要借着她的手间接地将她做的东西送到裴玑手里?
  楚明昭恍然发觉,对一个人的人品产生怀疑后,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怀疑这个人之前做的所有事。
  楚明昭拉何秀坐下,笑吟吟道:“阿秀快出嫁了,今儿咱们好好说说话。我听母亲说那孙家公子生得又俊人又出息,阿秀相看过没有?”
  何秀低声道:“没有,左右全凭爹娘做主。”
  楚明昭目光一转。孙邦样样都不差,要是搁在从前,何秀应当欢喜待嫁才是。如今这样丢魂失魄的样子,实在是反常。
  楚明昭深吸口气,又与何秀闲谈片刻,估摸着这个点儿裴玑也快回了,遂对水芝道:“去前头看看世子回了没。”她感觉有些饿了。
  水芝应声,领命而去。
  何秀看了看楚明昭,踌躇着问道:“世子……这么早就回了?”
  “是啊,”楚明昭笑道,“世子说他待在衙门里也没什么事做,只是空坐着,还不如早些回来。”
  何秀低头绞了绞帕子。
  楚明昭将她这些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心头阴郁。
  不一时,就听有人报说世子到了。
  裴玑着一身绯红色的夹绉纱员领,身姿修挺如竹。何秀抬头望去时,便见他周身俱沐在晨曦里,眉眼好似细细描摹勾画出来的一样,比元宵灯市上那些灿灿煌煌的灯人还要精致夺目。
  楚明昭暗里留意着何秀的一举一动,只是并不露声色。
  何秀有些不敢面对裴玑,她想起上回的事就觉得窘迫。她低着头上前跟裴玑行了礼,听他冷淡地道了句“平身”,忍不住想,他真的因着上回的事对她转了态度。那他看出什么来了么?
  有何秀在旁,裴玑不便久留,将今日的早饭搁下后,与楚明昭说笑几句,便出去了。
  裴玑一走,楚明昭就发觉何秀情绪低落下去。方才裴玑与她说话时她其实一直都在分心留意何秀的神情,何秀看他们的眼神似乎透着一种难言的落寞。
  楚明昭之前并未注意到这些,因为何秀素性腼腆,平日也总低着头,很难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何况何秀见裴玑的回数屈指可数。
  楚明昭思及此忍不住想,人与人的情感真是不可捉摸。何秀能对一个谋面不多的人念念不忘,楚明岚从小到大明里暗里讨好范循,范循的眼里却始终瞧不见她。
  大约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楚明昭按下心绪,笑着拉何秀与她一道用早饭。何秀对着裴玑提回来的点心一样样看过去,有些不可思议:“世子……每日都为你带饭?”
  楚明昭笑道:“嗯,怎么了?”
  何秀咬了咬唇,少顷,摇了摇头:“没什么,世子待你真好。”
  身份贵重的王世子居然肯每日不厌其烦地做这种差事。确实是同人不同命。
  用罢早饭,楚明昭便开始犯困,最后似乎实在撑不住了,对何秀歉然道:“大概是今日起早了,我去睡个回笼觉,阿秀……”
  何秀连忙摆手,尴尬道:“昭昭不必顾着我,我等昭昭睡醒便是。”
  楚明昭面上的笑有些僵。她话都没说完,她怎么知道她是要她稍等而不是委婉地送客呢?可见她下意识地就想留下来。
  楚明昭忍了忍,神色很快恢复如常,让何秀自便,不必拘束,她睡醒了就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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