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_分卷阅读_216
皇后在宫中几十年,最是了解深宫生存法则,往后她们祖孙俩只能相依为命。而废太子之女,就算是一般的朝廷小官恐怕也不愿意娶回家,免得坏了自家官运。
皇后虽免一死,但她娘家孙侯府上却未能免了此劫。晋王兵败当天,便有驻京守军冲进孙侯府上,将孙家一家老小押入天牢,就连孙侯也未能幸免。
到了这时候,孙意远不禁万般懊恼,暗恨晋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端端一件事竟然没办成。
孙家这棵大树轰然倒地,就连依附在孙家的官员都受到了牵连,多人抄家被捕,打入天牢。
皇后的娘家孙侯府上没能保住,太子妃的娘子亦受了牵连。蒋家还未当上正牌国舅,就从天堂被贬入地狱,全家老小一起下了大狱。
不等齐帝派人前去捉拿晋王世子,晋王世子便带着妻儿粗布麻衣跪在了宫门口请罪。
齐帝疼爱弟弟,也知道晋王向来偏颇南平郡主,对世子多有冷待。况且晋王妃端庄持重,教导有方,晋王世子多年谨慎,从来不肯行差踏错,事实上比他亲爹要靠谱许多。
他在宣政殿里召见了晋王世子,到底给了他一次申辩的机会。
晋王兵败,府里的守卫听到消息,立刻就跪在了晋王世子面前求饶,晋王世子听闻外面发生的事情,惨然道:“我也自身难保,你们求我有什么用?我还不知道求谁去呢!”
跪在宣政殿冰凉的地砖之上,晋王世子向齐帝求情:“……侄儿没能劝住父王行此逆悖之事,反被父王圈禁在府中,音讯不通,是侄儿无能。恳求皇伯父赦了侄儿妻儿,侄儿纵然下了九泉,也感念皇伯父大恩!”
齐帝浑浊的眸子里不禁露出悲凉之意:“朕行将就木,又何尝愿意对手足举起刀剑?只是你父王进入迷障,视多年兄弟情为无物,着实让朕失望透顶!”
他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查明,晋王起兵之前,便将世子圈禁。而看守晋王世子的守卫也确实招认世子曾经力劝晋王,这才被暴怒的晋王给圈禁了起来。
这天傍晚,兴庆宫传出一道旨意,晋王世子萧奕被贬为庶人,妻儿亦除去诰封爵位,迁出晋王府,着宗人府在皇家玉牒之上除去晋王一枝。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晋王世子萧奕其人,只是多了个庶人萧奕。
与萧奕一同被除爵的,还有镇北侯府。
宁景世在阵前求救不成,反被夏景行手底下打断了腿。等到承天门前兵变平息,夏景行便下令让人将他送回家去,并且派人向南平郡主传话:此次打断了宁景世的腿,就是让他长点记性,以后记得爪子别伸那么长,连他的儿子都敢动!
下次如果再起歪心思,敢将主意打到夏家任何一个人手上,可就不是打断腿这么简单,而是剁手砍脚了。
京中大乱,镇北侯府也闭门不出,只是派了人去打听发生了何事。
南平郡主听得亲爹竟然带兵入京,顿时吓的魂不守舍。
她到底是妇人,心眼只有针尖大,所计较的也只是眼面前的小事儿,对谁坐皇位并不热衷。不论是谁做皇位,她都是未来皇帝的大堂姐,并不能改变自己的地位。
但是晋王此举却让她直觉嗅到了危险。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宁景世就被人抬了回来,还收到了夏景行的威胁,并且不是口头表示,有宁景世的一身重伤为证。
南平郡主肺都要气炸了,又心疼的直掉泪。宁景世被夏景行手下那帮兵痞揍的连南平郡主这亲妈都快认不出来了,脑袋肿的跟猪头似的直哼哼,痛晕也就那么一会儿,再清醒就是无尽的痛楚。
这帮人天天在军营里操练,下手只重不轻,跟同伴对打尚且不留余地,更何况揍宁景世,那更是毫无顾忌了。
偏偏宁景世是个公子哥儿,身娇肉贵,不比军营里的糙汉子耐摔打,这帮人打完了还颇为遗憾的向南平郡主表示:“宁世子真是太没用了,小的们没怎么动手呢,就腿也折了,肋骨也断了,真是太不禁揍了!”
这帮人跟着夏景行久了,对这位大将军也心悦诚服。不说别的,光是军中格斗,夏景行就能力压群雄。更何况他还战功彪炳,经历如同传奇,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南平郡主恨不得召了府内家丁来教训一番这帮军痞,但考虑到就连晋王府里的亲兵都打不过夏景行的手下,更何况是镇北侯府里一盘散沙的家丁长随们,只能恨恨将这口气咽下。
不等她再图后续,就听到晋王被夺爵打入天牢,就连晋王世子也被贬为庶人的消息。
紧接着,镇北侯府就迎来了夺爵的旨意,不止宁谦与宁景世的爵位被夺,就连南平郡主的封号也没了,如今她就是个寻常妇人。
晋王这枝既然被皇家除了族,除了萧奕成为了庶人,就连南平郡主也与皇室再我关系。
事到如今,她只能叫宁萧氏,萧南平。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个人,从出生之时就拥有普通人无可比拟的高贵身份,成年以后,又颐指气使多年,让她忽然之间回归普通人的生活,那真是痛苦已极,完全不能接受。
对于萧南平来说,前半辈子过的顺风顺水,后面不顺也只限于夫妻形同陌路,儿子好赌,女儿姻缘不顺,她曾经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还有更糟糕的生活在等着她去体验。
真正的痛苦,是从云端跌到了泥泞。你以为世界只有云端,可是等跌下来之后,你才能明白,泥泞才是大多数。
镇北侯府被夺爵抄家之后,这宅子却是不能让他们再住下去了,齐帝特意下旨,令三日之后夏景行前往镇北侯府回收宅子。
有人说,宁家并未参与夺嫡之争,理应不被拖累。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既然萧奕都被贬为庶人了,没道理他这个正妻长子丢了身份,而萧南平一介庶女就比萧奕高贵了,还能保有原来的身份。
再说,世人谁不知宁谦之子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就算成山成海的银子填了进去,也未必能让他学好。父子两代都很难担此重任,而宁景世的妻子闫幼梅并无生育,就连个继承爵位的希望都没有。
爵位不收回来,难道等着看笑话吗?让宁景世某一天带着御赐之物进当铺抵押赌银?
总之,各抒已见互不相让。
还有人对夏大将军要踏进镇北侯府去回收宅子表示好奇,很想采访下他对此事件的看法,或者心中感想,可惜不少人都亲眼见过他与晋军在承天门一战有多凶残,当时那个浑身浴血的年轻将军砍人如切菜剖瓜,十分骇人,哪里还敢寻根究底的追问。
宁谦接了夺爵的圣旨之后,便将自己跪到了祠堂里,对着祖宗牌位一遍遍的磕头。
萧南平派人去祠堂找宁谦商量如何搬家,但下面人敲死了也没能让宁谦打开祠堂的门。
这些仆人过得三日便会由官府统一带走发卖,此后萧南平身边更是连个服侍的丫环都没有。
福嬷嬷倒是想跟着她去服侍,只是她年纪渐老,这一年间又新添了病症,但凡眼前之事转头就忘掉了,年老昏愦还时时记不起来,实在已经不适合服侍人了。萧南屏留她在身边就是为着解闷宽心的,也不单为着侍候谁。
“老奴跟了郡主一辈子,郡主去哪里老奴就要去哪里服侍,省得旁人不知道水暖水热,床铺如何铺,房间如何收拾。”福嬷嬷絮絮叨叨,只觉得有千万个不放心。
她亲眼看着萧南平长大,再成亲生子,陪伴着她在镇北侯府的后院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想想便令人生心感慨。
萧南平忍不住叹气:“嬷嬷说哪里话,我富贵嬷嬷跟着我享福,我如今连安身之处都不知道,怎么能让嬷嬷跟着我餐风露宿的受苦呢?”
她举目四下张望,但见这府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是寻常见惯了的,平日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却觉得留恋难舍。
家中发生了这般大事,三日之后整个晋王府就如同京中任何没有主子的空府邸一样,库房总归要被前来执行的官员一再清点,恐怕到那时候就真的半点余财都没有了。
宁景兰还未再嫁,她的嫁妆单子也在,萧南平不得已之下,催促了她清点自己的嫁妆,先寄存在痷堂里也好,总好过全被收归国有。
“皇伯父……他还底还是没有将咱们逼的太急。”她惆怅的盯着外面院里的花盆,里面种着些易养活的花草,由得园丁随便打理。
自侯府经济陷入困窘,萧南平都在尽力尝试侯府节衣缩食的生活 ,就连院子里的花草都是寻常品种,费个三五文就能搬回来。
萧南平心里明白,今上没有逼着他们即刻就搬出侯府,而是给了三天时间,已算是格外开恩了。
不曾想到才料理完了宁景兰的嫁妆,派人送到了庵堂里,闫幼梅却闯到了正院里,要求跟宁景世和离。
“你说什么?”
萧南平凛冽的目光在儿媳妇面上扫过,“你这是落井下石?”她原来还想着,侯府的财物被登记入库,到时候好歹还有儿媳妇的嫁妆,怎么也能支撑一阵子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没离开侯府,闫幼梅就已经忍不住了。
“我说我要跟世子爷和离,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大家谁也别耽误谁。”
萧南平气的发抖:“夫妻之间理应同甘共苦,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提和离。更何况阿宁还受了重伤,你做人妻子的不在病床边上侍候,还有脸提和离?”
闫幼梅既然提出和离,就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更何况如今宁家可是庶人,最大的靠山晋王爷此刻还在天牢里啃着馊馒头,哪里顾得上他们。
闫家却是数人为官,此次并未牵连到兵祸之中来,往后仍在官场走动,不说体面的夫婿了,无论如何再找也比宁景世强。
“婆婆怎么不说说世子是为何受了重伤的?绑人孩子讹人钱财,这要是平日里送到官府打完了板子恐怕都够得上流放了。我一介妇道人家,不懂律法,却也知道这事儿做的很缺德!也就是赶上了这当口抄家夺爵才将这事儿平了。为了往后不被连累,还是和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