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意识恍惚间,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金光绚烂中,光芒耀眼,在他的眼前,是一道偌大无匹的繁复阵法,阵法之中影影绰绰地仿佛有个人影。
  他竭力想要看清些,可光芒却太过强烈,将人影照耀得模糊不清。
  他依稀能看见人影轮廓似乎向他伸出了手,随后影子似被割裂般逐渐消散。
  他听见自己喊了一声:昭阳!
  *
  由入定状态回神时,意识由昏昧逐渐转向清明,对身体的感知逐层恢复。
  他先是感到唇畔传来一阵温热,随后似有微凉的感觉,仿佛有湿软的东西划过他的唇线。
  他先是有些诧异,待神识与感知终于完全恢复后,迷迷糊糊地睁眼,却见一张熟悉的俊脸近在咫尺,一双薄唇温柔地轻啄着他的唇角。
  什么情况?
  他本能地挥掌将对方推开。
  雾气朦胧间,那个人影哗啦一声落进水里,泉水瞬间浸湿了玄色衣衫,他看见对方也是一脸吃惊的模样。
  蔺宇阳?
  他的大脑嗡地一声仿佛当头落下晴天霹雳。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吐出一句:你在干什么?
  他看见对方面红耳赤,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因为旁的原因,只见其深吸口气,脸色由诧异又转为坦然,忽然轻笑了一声,您说我在干什么?师尊。
  说着直起身来几步上前,泉水伴随着他脚步发出哗啦声响。
  白景轩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无法动弹,由于太过震惊,他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
  只见对方徐徐靠近,轻叹了口气半跪下来,一手胳臂轻搭在膝盖上,一手轻轻捏起他的下颚,一张俊脸贴近了,唇畔袭至他耳边,声音低沉地道:抱歉师尊,弟子见您入定,一时间没忍住。
  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快就醒了。
  蔺宇阳说着,向下方一瞥,目光忽地游移了一下,随后移开视线,伸掌向岸边,落在石阶上的衣裳嗖地一下被吸入掌心。
  他摊开中衣披在白景轩的肩上,将如玉雕琢般的身子遮蔽在一片薄衫之下。
  白景轩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待对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终于反应过来,他瞪大了眼,一掌挥去,畜生!
  动作带起一片水花,将衣衫悉数浸湿了。
  蔺宇阳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顷刻接住了袭来的手掌,他轻柔地捏住那只纤细的手腕,垂下眼睑沉声道:我在师尊心里,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再多一个畜生的名头,又有何妨?
  你......白景轩愤然起身退至岸边,同将外衫招来披于肩头。
  不知何时惊鸿剑已然在手,他紧紧捏着剑柄却始终无法挥出一剑,羞愤令他怒火攻心,连握剑的手腕都有些微微颤抖。
  黑影在温泉的雾气朦胧中影影绰绰,声音从薄雾中飘来,师尊,您若是挥剑,弟子绝不还手。
  不知为何,在他的视线里,眼前那黑影逐渐与梦中的人影重叠起来,竟莫名的熟悉,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一个名字再次浮现脑海。
  脑海中混乱的画面令他陷入忡怔。
  蔺宇阳见他没有动静,缓缓走出池水,踏步至岸边,向他走来。
  泉水沿着衣衫滴滴落在地上,浸湿了一路。
  白景轩一动不动,眼神流露出的除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疑惑。
  他的衣衫被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胸线。
  蔺宇阳来到他面前,一手轻柔地抚在他握剑的手腕上,一手抚上他的侧脸,极度温柔地凝视着他,良久后,他听见对方轻声道:师尊,您若是再不推开我,弟子只怕会忍不住。
  他闻言回过神来,尚未做出动作,便感到腰部被向前一拉,落进一个滚烫的怀里,同时一双薄唇压了下来。
  这一次不再是如羽毛般的轻柔触碰,而是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他的牙关被撬开,温热长驱直入肆意地攫取着,令他几乎快要窒息。
  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令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手中之剑轰然化作星点消散。
  炽热的气流交融着,他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纤长的睫毛下,是蔺宇阳半阖的双眼,露出迷离忘情的目光。
  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化了,仿佛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浑身发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几乎快站立不住。
  脑海中似有什么崩断了。
  他感到一个力道支撑着自己,同时他的手被牵过与对方十指相扣,手心被攥住了,仿佛连同着他的心也被牢牢攥紧。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沉溺在这难以言喻的唇齿交融中。
  可须臾后他猛然醒过神来。
  他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让我尖叫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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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怒火(二合一)
  凝聚灵流的一掌轰向对方腹部,蔺宇阳发出一声闷哼被击退数尺。
  白景轩怒声道:你怎可......大逆不道。
  他说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极度愤怒于蔺宇阳的肆无忌惮,还是因自己方才竟然真的有一瞬间忘情。
  简直不可原谅!
  只见蔺宇阳一手扶着腹部,垂首叹了一声道:弟子并非有意轻薄师尊,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我......
  听见情难自禁四个字,白景轩怒火中烧,不等对方说完,他便挥掌而去,却被蔺宇阳侧身单手接过,力道被四两拨千斤地卸去。
  他脚步一歪,被对方轻轻一拉手腕,整个人再次落入一个温热的怀里。
  他抬眼看见蔺宇阳正直直地看着他:其实早在四年前的上元节,弟子就已经......
  白景轩心神一震,四年前?
  他竟然毫无察觉?
  四年来,他的饮食起居,甚至贴身衣物都是蔺宇阳事无巨细地准备好。
  想到这里他羞愤难当,再次双掌蓄力向前一推,同时挥臂后撤拉开丈余距离。
  可在他后撤的同时,眼前人影却忽地一闪,眨眼又从他身后出现,他正落进一个臂弯里,腰部被牢牢地环住了。
  师尊,您听我说完......
  住口!他一个翻身飞踹,正击中对方左肩。
  蔺宇阳受这一击终于后退数步。
  他本是全力一击,气劲四散甚至将激起泉水激起丈余高,可对方却似乎不为所动,似乎毫发无伤。
  这令他感到不可思议,激起的水花四溅,将他刚穿上的外衫淋透了。
  水滴沿着青丝落下,浅青白的衣裳紧贴着身体,他明显看见对方的瞳仁微动了一下。
  眼见掌力无用,他怒地挥臂,召剑而出。剑锋的银白倒影掠过他清澈的瞳仁。
  清脆的嗡声后,调转剑尖直指蔺宇阳。
  他挥剑而去,对方侧身闪过,两道身影在空中你来我往,对方却只是一味避让。
  数道剑气袭去,却都被巧妙躲过,他眉间一凛,口念剑诀,凝聚灵流一剑斩去,磅礴剑气掠过温泉上方,掀起丈余高的水花。
  蔺宇阳见状迅疾后撤,飞身高空。
  白景轩目光凌厉,旋即飞身追去。
  两道影子在空中疾驰着,挥出的剑气几乎撕裂苍穹。
  蔺宇阳一个闪身躲过驰来的剑气,只听轰地一声,凌然剑气落于身后的山脉,轰然击碎了半个山头。
  只见其侧身看向轰然坍塌的偌大山体,目光微垂,轻叹了一声,师尊......
  *
  剧烈的轰鸣声通天彻地,惊起飞鸟一片。
  人们听见这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纷纷蹙足仰头观望。
  只见不远处的山峦顶部被凌然剑气生生削去了一半,强烈的震感袭来。
  鸟兽四散奔逃而出。
  有人惊慌失措地道:发生了什么?有人攻谷了吗?!
  人们胆战心惊踟蹰不前,亦有人鼓起勇气御剑前往,却在距温泉的院门外被结界拦下了。
  守在院外的池文越率侍卫拦住了来人,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回去吧。
  没大事?
  有人吃惊地指着摇摇欲坠的山脉,还有震得持身不稳的地面。
  谷都快塌了,这叫没大事?
  池文越回首望向在结界半空中迅疾交织闪过的两道影子,叹了一声,吵架罢了。
  *
  不断有剑气闪电般驰来,蔺宇阳迅疾闪过,侧身时见刀锋般的气劲贴着他衣衫擦过,扭头眼前人怒意盈然的模样,叹道:弟子说过,师尊若要杀我,弟子绝不还手。
  白景轩闻言微怔,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
  见他动作停滞,蔺宇阳瞳仁一亮,正欲上前,却见他再次挥剑而来。
  剑锋驶到近前,蔺宇阳却一动不动。
  眼见剑尖就要刺中对方,白景轩手腕微颤,顷刻间,剑锋偏离半寸,顺着蔺宇阳的脖颈擦过,划破了颈间的皮肤。
  颈间立即溢出一股鲜红血液,顷刻染红了衣襟,这一剑几乎要划破动脉。
  他心脏忽然停滞了一瞬,怒声道:这么想死?
  见到他神情中的异样,蔺宇阳眼底闪过一缕欣喜之色,师尊,您心里果然有我。
  白景轩闻言迟滞了一下,持剑的手腕也微垂了些。
  他忧心地地盯着那道伤口,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蔺宇阳见状试探性地上前,见他没有反抗,便难掩笑意,牵过他的手十指相扣,随后顺势一拉,拦腰将他搂过,调头向下落回温泉。
  伴随着哗啦的衣摆声响,二人矗立池边,白景轩却完全没有顾及搂着他腰的那只手,满眼都是那鲜红的血液不停地涌出。
  惊鸿剑的伤口难愈,会不停流血直至失血过多而亡。
  可上回蔺宇阳被刺中心脉仍能死里逃生,此次未伤及命脉应不在话下,可他还是不自觉地有些揪心。
  鲜血不断溢出,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对方的脖颈,染红了纤白的手指,他全神贯注地注入灵流愈合伤处。
  温和的灵流涌入伤口,蔺宇阳瞳仁颤动,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灼热目光扫过他的脸颊,令他浑身不自在,他连忙抽回手,见伤口终于止血后一把推开对方,怒道:放肆。
  蔺宇阳的手心落了空,便微微攥了攥拳头,又垂了下去。
  白景轩微露忡怔,即便怒极攻心,可只要看见对方受伤的神情,他的一颗心便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去。
  只见蔺宇阳提剑交到他的手里,沉声道:师尊若是认为弟子大逆不道,其罪当诛,便用此剑斩杀了弟子。
  听见这句,白景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见他踟蹰不决,蔺宇阳顿了一会,又道:您若是不杀我,弟子只怕会误会......
  误会?
  白景轩先是有些疑惑,须臾后却听明白了,于是冷声反问道:你在逼迫为师?
  这意思是要么杀了他,要么接受他?
  荒谬!
  白景轩气急的模样,看在蔺宇阳的眼里却煞是可爱,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逗逗对方。
  他唇线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师尊的神色由愤怒转换为一丝痛苦。
  他微露诧异,师尊?您怎么了?
  许是因为过于愤怒,气血翻涌直冲脑海,白景轩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凭空出现一个影绰的人影与蔺宇阳渐渐重叠。
  那个身影是那么熟悉,甚至似乎与之关联着很重要的事情,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此时从天穹的裂缝那头传来不可名状的低语,一种热切却极度痛苦的感情裹挟着他,脑海里涌出一个名字。
  昭阳。
  他又轻又低地发出这一声,同时脚步踉跄,几乎持身不稳。
  蔺宇阳见了他的异样微怔了一下,连忙上前接住了逐渐瘫软的他,师尊,您说什么?
  白景轩抬头望向眼前的人影,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头疼欲裂,随后双腿一软,落进一个温热的怀里,再次陷入昏厥。
  *
  叶师叔,师尊到底怎么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冰冷里却含着一分焦急,白景轩的眼睑颤动了一下,缓缓睁眼,听得身旁一个叹气声。
  只能依靠施针缓解症状,其余的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白景轩看见自己的手腕处扎着数根银针,他张了张口,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发出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蔺宇阳见他醒来,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师尊,可好些了?说着握紧了他的手。
  他微微一颤,之前十指相扣时的心悸感再次袭来。
  此时耳边传来叶青不满的声音,说起来你到底干了什么惹他生这么大的气?连谷都快被震塌了。
  蔺宇阳没有答话,见他的唇色有些发白,招了招手,侍从便端上清茶来到榻边。
  随后小心翼翼地将清茶喂入他的口中。
  他刚喝下一口,见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唇畔,之前的那个深吻再次涌入脑海,他浑身一震,彻底醒过神来,一把将其推开,冷声道:出去!
  蔺宇阳被这么一推,手中的茶碗一颤,清茶撒了一身,他顿了顿,叹气道:师尊若不想见我,我出去便是,别动怒。
  他说着将茶碗递给侍从,对叶青道:有劳师叔。
  叶青有些莫名,这一向如连体婴一般的师徒,如今怎么倒像是仇人?
  见蔺宇阳沉默地出得门去,他疑惑看向榻上的人影。
  说吧。
  白景轩诧异地看他一眼,说什么?
  叶青坦然地往椅子里一坐,说你到底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说你的心病。
  *
  蔺宇阳斜倚重檐上,眉间紧锁,师尊昏厥前说出的那个词,他听得不太真切,却总觉得有些熟悉。
  不远处传来一阵猫叫。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嗖地蹿上屋檐,轻巧地落在瓦片上。
  白猫肆无忌惮地踩上他的腿根坐下,还伸出爪子挠了挠脸,一幅悠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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