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_分卷阅读_21

  方才二人的缠斗,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莘奴也不愿参与她们的恩怨,只不过方才就在身旁,便顺手化解了那一掌,看着姬莹还是不依不饶的模样,莘奴没有再说话,径直转身离开了。
  妫姜走在她的身后,朝着她微笑道:“莘姐姐方才的谋略很是高明,我受益颇多,不知莘姐姐你是哪国公卿之后?”
  妫姜这般相问也不算失礼唐突。只因为莘奴的衣着华丽而不俗,娇嫩的皮肤绝不是出自经常劳作的穷苦人家能将养出来的,而且她的做派礼仪俱是高雅而得体,处处流露出士卿大家的风范,绝不是一般富足商贾人家的女儿。
  莘奴微微尴尬地一笑,她对这妫姜很有好感,只觉得她聪颖而不外露,性格温存也不张扬。可是她的这番提问,却让她有些羞于启齿。
  该是怎么回答?说自己乃是一名卑贱的私奴?若是真说出去的话,只怕当时在溪园里有周王室的史官在,那些个被迫与女奴同考,而出身不凡的学子们也会激愤的砸烂溪园,再将自己乱棍打出……
  “妹妹缪赞了,我……”
  莘奴一脸犹豫久久没有说话,妫姜是何等会察言观色,只当她出身大家,来此处乃是隐姓求学不便透露,于是微微一笑,也不等尴尬蔓延,马上话锋一转道:“姐姐若是为难,不必回答我的唐突提问,想必方才的应试你也乏累了,姐姐前几日偶感风寒,还是要好好休息为宜。”
  说完便与莘奴道别,转身离去了。
  莘奴默默看了一会她的背影,转身也带着启儿绕着小路,一路折转回了内院。
  以前总是千方百计想要逃出内院,可是现在王诩给了她出去的些许自由,她却又迫不及地躲回内院。
  与客舍的那些妙龄少女们相处,总是让莘奴浑身不自在,肩头的那抹烙印也同样也重重压在了心底,压得她永远不会像张华那般恣意,也不可能如妫姜那般的从容自信……
  启儿看着莘奴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声开口道:“家主宴请了贵宾饮酒,一会只怕会酒酣过醉……莘奴姐姐,还是多备下些敬酒汤吧,不然……。”
  莘奴吸了一口气,缓缓朝内院走去。
  回了内院,依照往日的习惯,用酿的新浆煮沸,再加入梅子和豆子熬煮成醒酒汤。
  因为是热汤是放置在土陶高盆里的,下面放置了小小的炭盆温热,只需要过段时间往里加入酸浆,以免煮干即可。
  莘奴看着一旁的漏壶,计算着时辰,不一会便耐不住睡意,委身在桌案一旁睡着了。
  睡得朦胧之际,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从案子上滑落栽倒在地上。她睁开眼时,借着外屋朦胧的灯光,看到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光立在自己的身前,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浑身洋溢的酒味,却让人猛的惊醒。
  平日里的王诩虽然清冷难测,但总体来说还是个让作奴婢省心的主子,可是他一旦过度醉饮,整个人都为之一变,乖张暴戾得让人心惊胆寒。
  虽然王诩并不贪恋杯中之物,可是以前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他似乎心绪烦乱,阴沉得无以复加,一旦醉饮,只想让人远远躲开。
  当年她私逃被抓回的那一夜,他的身上弥漫的便是这样浓郁的酒味,明明是酩酊大醉,却表情如常,语气森冷,仿若是不通人情的邪魔一般……
  莘奴闻着他身上的酒味,顿时身子一缩,直觉想要远远地躲开他。
  男人却弯腰将她拉拽进了怀里,微凉的嘴唇帖服在她的颈窝间游曳,自然也感觉到了她微微的战栗,轻声道:“准备躲到哪里去?”
  莘奴对他的惧意,是经年积累下来的,绝非一时而能消散,可是她又不愿太过狼狈,只能努力平息呼吸道:“醒酒汤已经煮好,还请家主饮些……”
  男人却并没有撒手,而是启开了嘴唇,双手游曳,慢慢贴服在她的耳畔,看着她刚刚睡得迷蒙的有些恍惚的眼睛,一边轻声道:“还有比软玉雪肌更能解酒的?”
  说着便低头含住了她的朱唇。唇舌交缠间,并不是浓郁的酒味,反而带着淡淡的青梅味道。
  看来男人酒饮得并不多,而且回来前已经饮了醒酒汤,只不过是因为衣服可能不小心泼洒了酒液的缘故,才这般酒香浓烈。
  莘奴僵硬的身子不禁微微一松。这样的变化,王诩自然感受到了,他轻笑道:“怎么?以为我喝醉了竟怕成这样子?”
  说着便拢了她的身子抱起入了内室。莘奴心知这人虽然没有酒醉却起了色心,仔细算起来自从回谷后,他便一直没有要自己服侍枕榻,应该是枕边空乏了。
  白日里厮杀与木盘诸侯之间的豪气仍在,转眼间却要尽褪了衣衫被压在枕席之间,莘奴不由得身子微微一扭,想要将他推开。
  男人似有不悦,单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看起平和地问:“怎么了?”
  莘奴抿了抿嘴角道:“有些困乏,恐怕不能让家主尽兴……”
  王诩用长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突然开口道:“怎么?今日与那群少年郎在一起比试得困乏了?”
  话语看似体贴,可是内里微妙的不悦却是呼之欲出。莘奴知他甚深,他素来不喜自己与其他男子太过亲近,那一句“少年郎”说得有些重,竟带了醒酒汤汁一般的酸意。
  她顿了顿,暗自握了握拳,复又松开,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可以地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帖服着他的胸膛说:“只是因为章老看我愚笨动了恻隐之心,而在惩戒亭遭罚,此番家主又明知故犯,私下泄了要义给奴婢,奴婢想到家主若是为了一正谷规,一定是也要自罚其身,所以……便替家主心痛了半宿,以至于困乏不堪……”
  王诩许是饮了些薄酒,倒是比较起平日和缓许多,看这莘奴竟然不怕死地嘲讽于他。当下轻笑着将她拢住道:“难怪孔丘常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当真是如此,可是想出了怎么惩戒的法子?免得章祖一人孤单。”
  莘奴好不容易转移了这醒酒汤的酸意,心内暗松了口气,当下贴着他的耳朵道:“罚家主修身养性三个月可好?”
  可惜鬼谷第一作弊之人却早就解了怀里之人的衣衫,含住了她的樱唇含糊不清道:“小奴儿所言在理,领罚前自当饱食一顿,存上三个月的分量来……”
  王诩在枕榻只见熟谙黄老之道,吐故纳新,白日里的矜持而微带矜持的优雅,在夜色的笼罩下早就蜕皮得寻不到踪影。
  待得第二日晨起,莘奴直觉得自己是被送到惩戒亭领罚了一宿的鞭策一般,真是伸一下懒腰都觉得隐隐有些酸痛。
  不过再怎么酸痛也要起身,因为一早便是录取名单张贴的时候。
  待得莘奴站在溪园门口时,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张华见了她,连忙跑了过来,洋洋得意地说起昨日她如何骂得姬莹哑口无言的过程。莘奴听了只是淡笑不语。
  张仪在一旁倒是朝她们这里频频相望。
  鬼谷中的老夫子带着书童慢条斯理地说出被录取之人的名姓。
  此次鬼谷王诩收徒,共计二十人,其中十六位男弟子,四位女弟子。
  而四位被破格录取的女弟子,除了莘奴和妫姜意外,第二轮复试名次不是很好的张华与姬莹竟然也在名单之列。
  没有被收录的学子们,自然是个个垂头丧气,收拾了行李纷纷离开鬼谷,而留下之人大部分是面露喜色,欢呼雀跃的。
  可是诵读名单的夫子却慢条斯理道:“诸位莫要高兴的太早,这不过是鬼谷中修习的第一步,要知道最后并不是人人都能被恩师承认赐名出谷的。诸位在鬼谷中诸多精妙玄学里可任选精修一门,注意,不可贪多,否则嚼多不咽。这玄学的选择,也影响着诸位以后的前程,还请一会甚重选择。”
  说着便给这些学子学女们分发了谷内统一的学子麻衫长袍,然后来到鬼谷学堂的大厅,开始选择各自要精学的玄学。
  在大堂之上,高挂着几块三丈有余桃木牌,上面分明镌刻着算数、占卜、排兵、诡辩还有商道,医道。
  除了商道与医道两块木牌空白处较多外,其余每个木牌都有些密密麻麻的人名,这是之前的鬼谷学子们选择不同的玄学后,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木牌之上的。
  莘奴因为一直隐居后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木牌,看到了名字,她才恍然原来鬼谷遍布天下的弟子人脉有多么的博杂而缜密。光是“排兵”那一块牌子上,竟有四五位当世的名将,而自己从来不知,他们竟然原来也是鬼谷王诩的徒弟。
  其余学子学女们所受的震撼自然尤甚于生长在谷中的莘奴。他们默默地来回游走于木牌之间,看着上面的一个个如雷贯耳的人名,心内的起伏汹涌更是难以形容,虽然还未见到鬼谷夫子,可是心内的敬畏已经在一次次诡异的考试中不断地被构筑强化着……
  鬼谷王诩,已经是神祗一般的存在!
  “好了,诸位看到木牌上的人名后,也应该知晓这些玄学在以后入世时各自的精妙了,若是选择好了,请执笔在选好的木牌上写下你们的名字吧!”
  于是张仪第一个执笔,毫不犹豫地在刻满了名臣之名的“诡辩”木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姬莹想了想,在张仪的名字后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张华则选择了较为中庸的算数,在这块木牌上,有着几位当世有名的建造水利的能人。张华自觉自己在这方面有专长,自然是要选一个学起来不费力的。
  而妫姜出任意料地选择了乏人问津的医道。很快轮到了莘奴,她在“拍兵”与“诡辩”两个木牌间来回游走。心内几经反复,最后咬了咬牙,竟然在空荡荡的“商道”木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 26 章
  这样的选择,众人都感到诧异,不约而同望向这么戴着纱帽的女子。心道,在诸侯厮杀时,表现那般狡诈的女子,怎么做出这般痴傻的选择?
  张华在一旁看了,吓了一跳,连忙小声劝阻道:“姐姐,你是不是看错了牌子?那可是‘商道’啊!大丈夫经商都为人不耻,你一个女子将来难道还要沿街鬻货不成?快!将名字蹭了重选……”
  说着竟然走上前去,准备替莘奴擦掉那字。
  这时一直沉默的白圭开口道:“既然落笔选择,任何人都不可更改。”看似温和的语调,却是满含着不容置疑的刚硬。
  莘奴这时对张华道:“妹妹不用担心,这便是我的选择。”
  其实除了这个,哪个会适合她?诡辩和兵道?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女奴去统率千军?还是巧舌如簧游走在宫廷之中?至于算数,从初试里便能看出,并非她所长,更何况她有些愧对章老,还是不必强自为难。而商道虽然看似低贱,却很适合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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