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_分卷阅读_461

  她只是凑在武松耳边,悄悄说了这么一句话:“夺了鸟位之后,谁来坐?”
  武松对此没有太大热忱,脱口说道:“谁坐都一样……”
  只要让那个不靠谱画家挪动尊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成!
  随后也觉得有点不切实际,讪讪笑笑。以武松的看法,当然是鸟位谁坐都一样。倘若把那位子打造得足够宽敞些,让全梁山的兄弟都坐上去也无所谓。倘若那人坐上去之后还能被拉下来,那么让方腊方教主坐上去体验一把,他也没什么意见。
  但若要他武松真的扶一个人,终生坐上那位子,不论日后再有什么枝节都不许反悔--武松想了一圈,除了已故的周老先生,还真没有能让他彻底放心服气的人选--包括他自己。
  但平日里偶尔听萧让、柴进他们讲讲史,也多少知道,古今大部分皇帝其实都是普通人,尧舜禹汤毕竟是凤毛麟角;只要用对了贤臣,自己不昏庸、不作死,就算得上史书里称赞的明君了。
  杂七杂八把这想法跟她说了。潘小园当即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心中默默计算,离民主议会制和换届选举制的普及,还有多久。
  摇摇头,狠心给他泼冷水:“这个……以后也许有希望。但眼下来看……大约不会有人买你的帐。”
  武松自然也明白,笑道:“也就是跟你说说。”
  她心里一甜,食指往唇边一竖,“可千万别跟第二个人说。”
  说服方貌就困难一点。方貌曾经把鲁大师算计到池塘里,她爱屋及乌,对这位三大王有点爱戴不起来。
  但当此非常时刻,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他,顺带拉上金芝公主做后盾。
  “三大王,当初和梁山的约定,可不包括我们拜方教主做皇帝。”
  方貌不耐烦:“我晓得!”
  “就算你们想推方教主登龙椅……”
  “我晓得!”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想,倘若方教主早早坐上大位,那可就是一连串的糟心事。首先他得立个太子吧?我听圣女说,她那几个哥哥可都不是吃素的……”
  话说顺口了,赶紧改:“--当然是吃素的,但都不是省油的灯。倘若为这事弄出个兄弟阋墙,你们教内是不是还得分出派别来?是不是免不得互相算计?是不是有可能自相残杀?是不是会自伤元气?就算几位方大哥自己和睦相处,耐不住有些人权势熏心,最善挑拨离间不是?古有八王之乱、二曹夺嫡、玄武门之变,今有烛影斧声、九龙……总之,方教主登基之事不妨暂缓,他也不愿意看到他精心打下的江山,被一群别有用心之人肆意祸害不是?……”
  论证的角度十分新颖大胆。明教内部的善男信女们哪敢出此言论。方貌当即愣住了,脸上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
  方金芝在旁边点头,补一句:“阿叔,到时侬支持哪个?是大哥还是二哥,还是三哥,还是四哥……”
  圣女年纪不大,思虑不少,其实比自己的父兄都稳重得多。自从自家阿爸开始走上反政府道路的时刻,心头隐忧就一直未消。她年龄尚轻,羽翼未足,但凡几个哥哥里谁看她不顺,那公主的名头也救不了她。
  方貌被这两个小囡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更不知方金芝是开玩笑还是真试探,心中突然没来由发颤。
  “圣女……现在不说这个……”
  潘小园笑道:“你看,你们自己人也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为了避免纷争,那个什么皇位,暂时不要也罢,是不是?”
  跟这帮七窍玲珑的大哥大叔们整日打交道,潘小园觉得自己的口才逐日提高--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大哥大叔们看在武松的面子上,都让着她些个。
  再轻声提醒一句:“况且皇位未必是最值钱的那个位置。三大王想想,你若是生在三国时期,是……是愿意当那个汉献帝呢,还是当曹操?”
  方貌再抽一口气。以这小囡的叛逆程度,怎么平安活到这么大的!
  殊不知,这满幽州城里的几万号人,不论出身背景,数她对“皇权”最无敬畏之心,这才能独辟蹊径,说出那些旁人想也不敢想的话。
  方貌思索半晌,最后说:“做曹操。”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万万不能对岳飞说的。潘小园见岳飞似是相信了自己的话,这才笑着站起来,门帘掀开,唤一句,武松和方貌早等在外面,立刻进来。
  潘小园觉得自己成了六方会谈的主持人,尽量保持气场,笑着给大伙都沏盏茶。
  盈盈湖蓝袖口带着闺房气,任哪个不明真相的人看来,都觉得她大约只是个白矾楼里伺候人的。
  熟料六只眼睛都留意着她那张檀口,等她发话呢。
  “岳兄弟,造反这词儿太难听,咱们换一个--兵谏,好不好?咱们大伙忠字当头,不忍看到国家日渐堕落,于是决心杀进东京,以死相谏,倘若官家幡然醒悟,从此专心国事,启用良臣,大胆抗敌--那便是皆大欢喜;倘若官家依然把国家往死里赶,那……”
  “兵谏”这个词,以前旁敲侧击,不是没跟岳飞提过。难道冥冥之中,已经料到了今日这番游说?
  看了一眼岳飞神色。点头等她说。
  “--那只好让他当汉献帝,找些明理仁德的人做曹操,把国家给救回来。这叫做“'清君侧,靖国难'。都是大宋子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坏人把国家往火坑里推。”
  岳飞神色淡淡的,琢磨她这句话。
  “清君侧,靖国难”这个概念,来自两百多年后的平行明朝,是燕王朱棣自北平起兵,南下暴乱时打出的旗号。然而此时用在此地,再恰当不过--联军这些豪杰,不也是驻扎燕山府,和朱棣同样的起点么?
  “你跟我们去'兵谏'。作为交换条件,梁山和明教依然拜赵家皇帝,谁也不许跟那个人抢坐位。”
  武松和方貌对望一眼,欲言又止。当初跟她商量的时候,语气似乎没有这么归顺?
  可听她这么一转述,似乎也挑不出毛病。
  双双点头。武松说:“没错。谁坐皇帝位子我不管。但满朝文武可得去奸留忠,把国家好好的治一治,也免得百姓日日受苦。”
  方貌十分狡猾地加一句:“对。我伲弗是醉心名利之人。等外敌退了,再谈别的。”
  岳飞何尝听不出方貌的弦外之音。但也知道,两位造反派头子都已算是做出了相当的让步。
  看潘小园一眼:“师姐,外面几万人马,都这么想?”
  潘小园刚想说是,武松朝她使个眼色。
  立刻明白了,赶紧打住。几万颗思想各异的脑袋,如何能夸这个海口。万一有人不服,背锅的是自己。
  武松看一眼岳飞,仍然有点记恨他方才那次几近开战的调度,唇边浮起一个看不出欢愉的笑:“你先保证一下,你那一千多'岳家军',都得跟你一条心,莫要我们前脚出了帐子,后脚被你手下当叛党给围攻诛杀了。”
  岳飞耳根慢慢红起来,“保证不会。”
  总算磕磕绊绊达成了协议。大家互相看一眼,各自一笑。武松立刻提议:“击掌为誓,谁都不许反悔。”
  这是江湖上的通用做法。然而潘小园却还不满足,严肃捧出一方白绸手帕,上面寥寥几个字,正是方才商定好的“清君侧靖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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