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_分卷阅读_69
以及那些在旁边偷听,被发现后立即领了盒饭的炮灰。
眼看着孙雪娥还在旁边醉虾;两个白衣人——一个道士、一个道童——都朝自己走过来,藏也藏不住了,她拍拍手上尘土,尽可能优雅地站起来,气场上向武松靠拢,一言不发。
如果她没听岔那一番鸟语,他们似乎说过,不是来打架的?
武功练到这份儿上的高手,多少应该有点格调,君子动口不动手,不会像无脑小说里那样,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吧?
白衣道人率先笑了,朝她一稽首,倒也不敢怠慢:“原来这位女施主才是深藏勿露,抱歉那碗饭味道勿灵,让侬看笑话了。”
潘小园哭笑不得。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是因为吐了一场,才有幸没中招?
汗流浃背的当口,忽然看到武松对自己使个眼色,极轻地摇摇头。
他还有脸支使她!眼睁睁若无其事,看着她和孙雪娥吃下那碗加料十全大补饭,连眼都不带眨的!现在才刚想起来,晚上就没见他大口吃过饭!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为了她俩性命安全着想,还是要领情。再者,这关头听谁的也不如听他的。于是潘小园只得硬着头皮装到底,假作高冷,微微朝两个人行礼,依旧一言不发。
郑彪满眼怀疑的神色:“敢问这位是……”
武松面不改色:“我师妹。”
白衣道人哼了一声。方才讲是局外人,现在又信口开河讲什么师妹,当伊拉傻呢?
“想勿到老先生传人还不少。失敬失敬!”他一声冷笑,话锋一转,“令师兄真是有点钻牛角尖了。女施主这时光现身,是想劝伊两句,还是想帮着赶贫道跑呢?”
潘小园看着这贼道不怀好意的脸色,心里面那张鼓早就敲成了筛子。这是要动手的节奏?自己这个冒牌货,恐怕都经不起他吹一口仙气儿吧?
又听他说:“但是,既然也是周老先生弟子,那阿拉还是要客气在先。徒弟,侬用一只手,帮伊点到为止,勿要伤人性命。但假使不巧是冒牌货,嘿嘿……”
潘小园渐觉不妙。看来那个什么“周老先生”在这道人眼里颇受敬重,他的弟子自然也跟着沾光,不会被揍得太厉害。但倘若自己是个寻常路人甲,此时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话,是不是该自觉点,自我了断?
武松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回复正常,用不值一提的语气说道:“我师妹学艺不精,脓包一个,打了,也是出丑。”
对方没料到他居然如此谦虚不护短,潘小园却是一脸冷漠——这还算高看她了。
白衣道人哈哈大笑:“没听说过周老先生有过脓包弟子。喂,女施主,侬假使真是道上的,可晓得阿拉俩是啥人?”说毕,向他徒弟使个眼色。
郑彪会意,果然右手收在袖子里,朝她一作揖,念着万一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性她真是武松师妹——这年头深藏不露的高手大多有一副亲民的外表——也不敢冒险轻敌,来一句:“侬请!”
武松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右手扣在了刀柄上,“喂,过来,我指点你两句。”
而潘小园看着那肌肉道童一步步走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到底是谁?说着这么魔性的话,手底下却如此魔性的厉害,他们到底是谁?
突然脑子里一道闪电,眼看郑彪拳头挥起,武松刀出半鞘,潘小园连忙后退两步,双手乱挥:“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大家、大家都是朋友……那个……”看着那白衣道人,满怀希望地跟他对暗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见对方满脸问号,心知不对,赶紧改口:“不不,你们是、那个……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与其说是对暗号,不如说是拖延时间。白衣道人和郑彪完全听勿懂,对望一眼,心里都是同一个评价:伊恐怕是脑子有毛病。
潘小园咬咬牙,转头朝后瞟一眼,大脑飞速运转。特么的被武侠小说骗了!
“大家都是农民兄弟,何苦、何苦内部消耗……”高考过的都知道,北宋江,南……南……“南方腊,你们……你们是江南明教!”
郑彪一怔,随即大怒:“侬敢直接叫阿拉教主名字!”
说毕,向前一扑,一双巨掌拍下,正迎上武松出鞘的刀。与此同时,武松喝道:“跑!”
潘小园一个猛回头,脚后跟打后脑勺,撒丫子绝尘而去。
第51章 失物
潘小园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两辈子合起来,头一回参加马拉松运动,竟是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月光照着坑坑洼洼的路。
不知道自己跑过了多少路程,只知道往前,再往前。
方才借着谈判的空隙,武松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到正南二十里小溪边酒家求救!”
然后他一人挡住了四面八方的进攻。但潘小园不知道他能挡多久。毕竟这是真实的世界,人的血肉之躯,力量上总会有极限。这不是武侠小说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大侠个个以一当百的幻境。
一面跑,一面有时间思考,这些日子以来的疑问,好像一粒粒零散的珍珠,被她一点点串成链子。
江南明教……都怪武侠小说电影熏陶太深,她本可以早点意识到这些人的身份。考据了那么多,历史书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呢:“食菜事魔、夜聚晓散”,是宋代江南农民起义的骨干。其中的“食菜”,是指教中成员严格素食,因此武松才会提到什么青菜豆腐;明教尚白尚光明,因此白袍是他们的正规服饰,教众间互称“白衣善友”。至于信教的为什么会有道士……
只能说这是一个任性的教。
而此时明教的大本营不在什么西域光明顶,而是在江南浙江一带。教众都来自附近州县。这次北上觅访武松,才没有带太多人马,趁夜悄悄行动——毕竟是公款出差,不好太过张扬。
找武松来干什么?看样子他们早就看上了这个人才,抑或是看上了他怀里的那样东西,于是邀请他南下加盟。武松也许是放不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乐趣,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一直没有答应。
于是这些江南人也使出了十八般攻略。原著里说——以及武大也是这么认为——武松是由于与人争斗,误以为杀了人,因此才从清河县跑路。现在看来,这个陈年旧案里面,还有着江南明教的推波助澜。
至于那栋老宅,不出意外,就是郑彪出面买下的。看来他们也不愿意太过张扬,尽量使用合法的手段。而这件事,也间接造成了武大的死亡。
从某些角度来看,武松这人的任性程度简直到了有些作死的地步。当初在景阳冈,人家不让他多喝酒,怕他醉,他偏要把那酒店喝干净;人家不上他上山,说有老虎,他偏要去试试自己的本事。而这一次,明教越是对他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他越是倔强不买账。他眼里揉不得沙子,一点点龌龊手段就能让他翻脸,一步走偏,步步歧途,最终演变成今天的刀光剑影。
……
潘小园想不下去,呼吸急促得要命,不时抬头看看月亮调整方向。从来没跑过这么多路,二十里,武松还真瞧得起她。也多亏她过去几个月在阳谷县,天天没停过偷偷锻炼身体,不然非瘫在半路上不可。他倒不怕她瘫在半路上?不怕她半路拐个弯,自求多福去?
他是还在远处苦苦支撑、拖延时间,还是已经变成一缕幽魂,死亦何苦,还是……不对,看在那位周老先生的面子上,他们应该不会杀他,最差的结果,大约是他这辈子再也吃不上肉了。
而自己呢,虽然说她现在还有笑一笑武松的资本,说他夸口太多,实际上泥菩萨过河,但认真说来,要是武松折在明教手里,她这个炮灰女,恐怕比脚底下那只蚂蚁还要早死些。
武松所说的酒家是哪里?为什么酒家里会有救兵?他是早就知道,还是……
突然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难道那个二十里外的酒家纯属他胡扯,为的只是让她有动力跑得更远些?
正想着,就看到远处青白的月光下,远远的土坡下起伏,几间小房子傍着溪,大柳树上挑出个东西,依稀写着个字,形状像是个“酒”。
果然有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