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味儿 第61节
他当然知道…….当然知道,他欠蒋秋桐一个交代,欠他一句道歉,欠他一颗真心,欠他许多许多。否则,否则他为什么会这么难过,难过到当着蒋秋桐的面哭出来?
因为他愧疚!
其实,在周旋于这对表兄弟的两段感情中,他最愧对的那个人,是蒋秋桐。
他跟于思远在一起快两年,他付出了大量的时间、金钱,也投入了不少精力和感情,在他看来,于思远爱他是等价交换,是理所当然。他们分手,他难过、不舍、遗憾,甚至痛心,然而除了能从普世价值观的角度上骂他人渣劈腿之外,他并不觉得自己很对不住于思远。
对于思远,该给的他都给了,剩下一颗心,于思远想要,他给不起——他没什么可愧疚的。
可蒋秋桐不一样。
他跟蒋秋桐在一起时,他并没有多在乎对方,反而一直是蒋秋桐在有意调整自己、改变自己,等他发觉自己动心时,蒋秋桐的感情已经沉甸甸地压进了心里,融化了他筑成的高墙。只是蒋秋桐还没来得及进来,就已经被判了出局。
他坚信等价交换,他没付出过什么,就白得了蒋秋桐的感情,这让他觉得难受又愧疚。
“王八蛋……”纪峣咬牙切齿看着蒋秋桐,像是看着他的杀父仇人。他的神情明明像是恨透了,眼圈却是红的,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奶猫。
蒋秋桐又一次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疲惫地往椅背上一靠,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声音说不出的倦怠:“纪峣,你赢了。说吧,给我个交待,这顿饭就当是咱俩的散伙饭了,吃完咱们好聚好散。”
纪峣睫毛颤动一下,不说话了。
他低头,又重新提起筷子,开始往嘴里塞食物。蒋秋桐没再动筷,就那么安静地看着纪峣吃东西,看着他一边吃,一边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从他眼睛里落下,噼里啪啦掉进碗里。
他在哭么?
他怎么又哭了?
他明明以前从来都不哭的。
蒋秋桐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很焦虑地想着。
他以前恨纪峣恨得心头发痛,做梦都恨不得让纪峣为他伤心、为他难过,把他都挨过的苦头尝过的心酸通通体会一遍。
分手之前,他半宿半宿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在琢磨纪峣,想着以后怎么收拾这个小混蛋小骗子。
分手以后,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如丝如缕的青烟在他指尖点燃,一燃就是一宿,他站在窗台看星星,隔着玻璃描绘纪峣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真的恨毒了纪峣,他自认他不是个什么好人,一定会巴不得纪峣倒霉,最好离亲丧友落魄潦倒病痛一生。然而当纪峣真的站在他面前时,他却只想吻那双含泪的双眼,把对方拥进怀中。
纪峣的泪水像是烙铁,嘶啦一声,伴随着皮肉焦臭的痛楚,深深烙进他的心口。
蒋秋桐闭了闭眼,退让了一步:“算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原谅你。”
纪峣身形一颤,随即将筷子攥得更紧,夹了几粒米饭送入口中。
他仍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他不出声,也不抽噎,也不吸鼻子,也不颤动肩膀,只安静地坐在那,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吃着这顿让人该死的胃疼的晚饭,眼泪一颗又一颗地往下砸。
这一幕,让蒋秋桐一颗古井无波的老心肝,痛得几乎要心梗。
他干脆遮了眼睛不再看纪峣,又退了一步。
“算了,如果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那就亲我一下当补偿吧——说起来,下了床,你还没亲过我呢。”
“………………”
纪峣终于忍不住,抖着手放下筷子,捂住脸,张开嘴无声地哭了出来。
蒋秋桐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挺装模作样地说:“快亲啊,还要我三催四请?”
纪峣哭得直打哆嗦,他控制着自己尽量别抽噎出声,靠近了蒋秋桐。
蒋秋桐等得既忐忑又不耐,心想纪峣那混球不会真的连亲他一下都不肯吧。
下一刻,他的脸颊被一双冰冷的手捧起,纪峣轻柔地封住了他的唇。
……他得到了一个带着泪水的吻。
蒋秋桐喜欢纪峣,比他想象中多;巧了,纪峣喜欢蒋秋桐,也比自己想象中多。
多得多。
蒋秋桐记得很早之前,他们刚刚勾搭上,纪峣坐在他的大腿上,俯下身想要吻他,被他避开,反身亲了亲对方的额头。
纪峣骂他是控制狂,然后再不主动亲他,他捏着纪峣的后颈,挑着眉轻笑。
那个时候,他们多潇洒,又多惬意啊。
从餐厅出来后,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蒋秋桐的车停在马路对面,他去开车,让纪峣在原地等着:“我送你回去。”
结果刚刚发动车子,就见纪峣已经出来了,他是高挑瘦削的身材,衣物全被打湿后紧紧裹在身上,显得他越发伶仃得像根竹竿。
“纪峣!!!”他不禁喊了一声。
他冲他摆摆手,一个人顶着瓢泼大雨,孤零零地走了。
第76章 chap.80
纪峣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一回学校就面对面地对着前男友的脸,一去公司也是面对面另一个前男友的脸——就算两个人都没对他做什么,然而这种揣着炸弹一样的滋味,也非常难过啊!
好在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熬到周末,温霖过来给他改善生活了——之前温霖说要来他还有点不情愿,然而现在,在经受了精神上的不间断双重摧残后,他觉得温霖简直是来拯救他的天使!
温霖听他在电话里诉说思念之情听得直笑,旁边的徐叶叶简直对这对狗男男没脾气了——没错,他们又是结伴过来的——徐叶叶曾经还感慨,得,这是老婆团组队回家来着。温霖当时伸出两根白皙优美的手指头,严肃地摇了摇,很认真地纠正她,不,我是前夫。
……神特么前夫。没见过前夫还老粘着前妻**千里送还每天小视频的。
徐叶叶面无表情地冲他竖了根中指。温霖再也忍不住,扭头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闲话不提,总之,两人又回来看望彼此心上人了。这次轮到张鹤开车,带着纪峣去接他们。
路上比起纪峣的满心期待,张鹤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趁等红绿灯时,他有点忐忑地问纪峣:“你说我给徐叶叶买的礼物,她会喜欢么?”
“……”纪峣诧异,“稀奇,你这个直男癌也知道给女朋友买礼物?哈哈哈哈别他妈是什么刻了‘老婆我爱你’的tf口红吧?”
还没等发小回答,他就自己自顾自地笑倒在了座位上。张鹤黑着脸,抽死他的心都有了:“我是直男!不是直男癌!再黑我就打死你!”
纪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瘫在座椅上气息奄奄:“你给徐叶叶买的什么,让我瞧瞧……”他懒洋洋地去翻后座上放着的东西,片刻后,“……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一次笑翻。
张鹤握紧方向盘,想打死发小,忍了忍,忍住了:“真这么糟糕?”
作为一个纯正直男,而且是那种对艺术鉴赏毫无兴趣,只爱吃吃喝喝打打游戏和篮球的直男,他的审美……嗯,其实他自己也很没自信_(:3」∠)_
……尤其是他身边有个对美极度敏感,勉强算半个文艺青年的亲爱的基佬朋友。
就普遍现象而言,男同志比直男对色彩敏感,有审美方面的天赋。这一点,看纪峣之于张鹤,于思远之于蒋秋桐这两对对照组就知道了。
……至于温霖?他是直男里的叛徒,跟纪峣约会都不喷香水而是用熏香的心机狗,他不算。
扯远了,重新说张鹤的礼物。
他这段时间跟徐叶叶不太顺,先是他去h市找纪峣那事惹恼了徐叶叶,把他给拖黑了。他很急,但心底并不担忧,因为他知道徐叶叶是气他不爱惜自己,在徐叶叶眼里自己肯定比纪峣重要,他该感动徐叶叶那么爱护他。
果然,纪峣两人回国,也不知道温霖说了什么,徐叶叶就把他放出来了——这些是他听徐叶叶说的,为此,后来温霖某次过来时,他还请温霖吃了顿饭。
但是徐叶叶开始跟他别扭上了——
也不是多别扭,反正总是有哪点不顺,疙疙瘩瘩的,他问徐叶叶,徐叶叶也不说,他愁得很,想趁这次徐叶叶过来多讨好一下,争取把这个结疏通了,回到从前那种圆融又亲密的氛围中。
他是想跟徐叶叶过一辈子的。
然而这礼物……呃。怎么说呢,你好像也不能说他送的不好,就是,嗯,微妙……
他用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羊皮小盒子,绑了丝带,包装特漂亮,这个包装盒大概体现了他这一辈子的美学巅峰——仔仔细细地把他给徐叶叶的东西装了进去。
纪峣怀着偷拆礼物的暗爽心情打开一看,里头整整齐齐放着一沓各大商场的会员卡提货卡和礼品劵,数值大,品种全。
纪峣:“……”
讲真,这些东西挺难弄到的,尤其是面额这么大的又那么多张。张鹤要拿到手肯定是费了一番功夫,可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纪峣还是很想笑。
他相信张鹤真的是用了一辈子的浪漫细胞去思考,想要一个清新脱俗浪漫实用的礼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鹤木了会,脸都僵了:“不行?”
纪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擦了泪花看看时间,让他打方向盘去商场:“也不是不行,还是挺用心也挺实用的——就是太实用了。徐叶叶又不差钱,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给她买点浪漫的东西吧,姑娘们大多对漂亮的东西没抵抗力,你管他实不实用呢,好看就行——不是说你的不好,不过咱们可以再买点东西保个底,我替你挑。”
他们花了十分钟,挑了商场里最贵最精美最网红的一套化妆品礼盒,张鹤付钱,纪峣想了想,又扭头去拿了盒徐叶叶最喜欢的某彩妆品牌的口红礼盒,然后去旁边专柜买了双刚运过来的高跟鞋,最后挑了对蓝宝石袖扣,自己付了钱。
虽然张鹤没说,但看这个表现,他们俩肯定闹别扭了。身为兄弟,绝对是要帮忙哄的,更何况徐叶叶真的挺不错的。
口红和高跟鞋是给徐叶叶的,张鹤有点小不爽:“你为什么知道她的鞋码?”
纪峣睨他:“你当谁都是你?哪次逛街不是你在旁边玩手机我给她参谋?”
张鹤哑口无言,见纪峣把那对袖扣收进怀里了才有点懵,更不爽了:“……这不是给我的?”
纪峣见鬼似的看他:“你他妈每天穿运动服要这个干嘛?给你别耳朵上当耳钉?这是我给温霖的!要不人家都是大老远过来,一会徐叶叶收到大几份礼物,温霖就在旁边看着,他得多尴尬?”
张鹤抱着手臂:“所以我没有?”
纪峣难得硬气:“你当然没有。”
张鹤点点头:“行。”然后猛地捞起纪峣,把这小子的脖子夹在手臂下头往下压,“给不给我买?嗯?”
“咳咳咳咳……”纪峣一个趔趄,“张鹤我操你大咳咳咳咳咳——哥、哥……哥别啊啊啊买买买我买不行么嗷嗷嗷要死了!”
众人侧目。
鸡飞狗跳到了车站,把两人接上车,纪峣冲他们眨眨眼:“去后座拆礼物吧,有惊喜哦。”
徐叶叶欢欢喜喜拆了礼物,开心死了。温霖凑过去看了两眼,发现全是化妆品高跟鞋,他知道纪峣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份,于是笑眯眯地说:“太偏心了,我没有么?”
纪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扔给他:“喏。”
温霖打开看了,整个人立马变得又甜又软,亲了亲纪峣的脸颊:“你太机智了……学校那没这个……我这次回a市,还想顺便把这对儿小东西买了来着。”
纪峣眯着眼睛,被亲得心满意足,像只猫似的懒洋洋又得意洋洋地说:“哥疼你。”
张鹤在旁边发出一声嗤笑:“哥?”
纪峣瞬间狗腿:“大爷,您听错了。”
温霖勾起唇角,没说话。
旁边徐叶叶拆到了最后一个礼物,也就是张鹤最先给她准备的东西。因为盒子很小,温霖也不自觉想多了,凑头过去看,徐叶叶更是充满犹豫,盯着盒子看了会,然后悄咪咪瞥了眼坐在前面的两人。
张鹤看到徐叶叶终于拆到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了,不由神情严肃,绷直了背脊;纪峣倒是一贯的神情,倚在靠背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