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偶遇?

  秦王张了张嘴,想说儿臣明白,但话到嘴边,却最终变成了哭腔:“母妃您看到了么?!每次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儿臣再怎么努力、怎么用心,却还不如弟弟们随意进学!这些年来,儿臣在课业上,耗费了多少时辰精力,也连累母妃花了多少心思?而三弟、七弟、十弟、十五弟……他们却轻而易举的超过儿臣!”
  “还有每次闯了祸,或者做了什么会受到责罚、被父皇不喜的事情,儿臣也是一筹莫展!”
  “小时候,是母妃帮着善后;如今,儿臣都是可以议亲的人了,却还是需要母妃夤夜赶来善后……母妃养儿臣这些年,有什么用?!”
  “甚至之前儿臣被弹劾的事情,为什么母妃跟前诸多子嗣,他们不选其他人栽赃?就选儿臣?还不是因为……因为他们知道,儿臣无能!儿臣废物!儿臣最好骗!!!”
  “那事情之后儿臣只会在琼玖宫里等,等父皇等母妃,自己全然没有主意。”
  “最后甚至是九弟站出来,为儿臣出谋划策!!!”
  秦王握着拳,努力维持住自己的体面,但最终还是哭出了声,“儿臣……儿臣若是当真不求上进,当真不用功,以至于处处无能,儿臣也认了!可儿臣不是不努力啊母妃!但儿臣天生愚钝,儿臣能怎么办?!”
  “所以呢?”云风篁凝视着他,无怜悯,无劝慰,只是冷笑,“所以你就在这里狂饮烂醉,打砸物件,将伺候的人吓得,这么晚了还是急急忙忙禀告到本宫跟前?这么做了,你难道就不愚钝了?”
  秦王从前也不是没哭诉过自己的压力跟无奈,那会儿贵妃都是哄着劝着鼓励着的。
  还是头一次感受悲痛之际还要被捅刀子的感觉。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云风篁也不给他太多的思索时间,紧接着说道:“就不说其他人,就说你们这些皇子里头,你也有脸在这里自怨自艾?!张大你的眼睛朝西边看,本宫来告诉你,这宫里真正该哭的皇子都有谁!那边的二皇子三皇子,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比你可怜!?论血脉,人家生母是纪氏嫡女,外祖父是正经侯爵,神宗钦封,显赫了三朝的顶尖名门之后!二皇子素来低调也还罢了,三皇子什么资质,你心里没数?!”
  “你要是心里没数,你也不会打小再三的刁难他!”
  “别以为本宫不清楚,你口口声声说他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最让你嫉恨的,不就是他天赋比你好、行事比你稳妥?!”
  “可就算如此,他这些年来过的什么日子?资质不敢显露,处处给弟弟们做垫脚石,你们母后连正妃都不敢给他选出身高贵的!”
  “这是他做错了什么吗?不过是因为他生母不受你们父皇喜爱罢了!”
  “再说楚王。”
  “他跟你一起封王,若不是一场风寒之后痴傻了,东宫一早有了主人!”
  “原本是有望成为新君的,结果呢?”
  “痴痴呆呆过了这些年,甚至在外臣之女手里受辱!”
  “这还是闹出来的,没闹出来的,谁知道他受了多少委屈?他甚至连告状都不会!”
  “都是你们父皇的骨血,这两位叫他们自己选,谁不愿意跟你换一换!”
  秦王听着,却不服气,哽咽道:“二弟三弟就算有着才干也不能施展,但至少才干是他们自己的,儿臣……儿臣没了父皇母妃的扶持,又算什么?”
  又说五弟楚王,“他痴傻之后纵然受辱,左右自己也不知道,反而过的最是开心恣意。”
  云风篁冷笑着说道:“才干……你以为才干多重要?本宫今儿个也不怕告诉你,淳嘉八年恩科的状元郎,至今都在给本宫送银子!为什么?因为若无本宫提携,他哪里有今日?论才干,头甲状元,比你们兄弟哪个算差了?可饶是如此,他还不是要跟本宫这些人唯唯诺诺的讨好、取悦,哄得本宫这些人高兴了,才有晋升之机?!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秦王有点儿茫然,下意识问:“为何?”
  “因为这天底下有才干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云风篁冷冷说道,“所以就算是状元郎,不算恩科,三年一出,对于他们本身,或者是祖上多少代积德才有的恩泽,但对于皇家而言,不过如此!所以哪怕是状元,想要跻身庙堂,也须得左右逢源,到处打点。否则他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加官进爵?!你身为皇子,就是最大的福泽,却心心念念才干,何啻是本末倒置!”
  “金榜题名的状元,才貌双全,婚娶高门贵女,自家资财万贯,不贪赃枉法,也撑得起冰炭孝敬、笼络部属,饶是如此,那王灵来这辈子能够位极人臣,就该喜极而泣!至于爵位,你曾姑祖母的夫家魏氏,自从当年被削爵之后,多少子弟奔赴沙场,打生打死,汲汲营营……至今都没能恢复爵位!”
  “而你,什么都不做,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的时候,就得封秦王。”
  “哪怕目不识丁,迟早也是一国藩王,并且只要正妃生下嫡子,你的子孙,都将富贵连绵、与国同休!”
  贵妃看着神色变幻不定的长子,叹口气,“你有这样的优势这样的条件,却为一个外臣庶子的区区嫉恨之语,心神大乱至此,你……你到底是不是本宫养大的?!”
  “……”秦王低下头,不敢作声。
  他心里其实还是委屈的。
  因为云风篁说的这些他也知道。
  关键是,身为皇子,保底就是藩王……可是,身为皇子,有几个人能够满足于,只做个藩王?
  除非是楚王那种痴傻的,不知道争。
  再不就是从小都过的战战兢兢、处境艰难的。
  如秦王这样自幼得宠,习惯了所有好东西都是自己的……他不甘心!!!
  再说,如今是他父皇当家,盛宠母妃,故此他行事不能说肆无忌惮,却也真的没多少可以畏惧跟拘束的。
  反正淳嘉也好云风篁也罢,就算不喜欢他的一些行径,也是爱护为主,不可能真的下重手处置他。
  可往后若是兄弟当家了,哪怕是如今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兄弟……能一样?
  秦王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败在了一个天赋上,作为皇长子,又养在宠妃跟前,如果他不是那么的资质平庸,哪怕底下还有几个玉碟记载的嫡皇子弟弟,又怎么可能争得过他?!
  但因为他的平庸,他竭尽全力也无法追赶几个弟弟的天赋……秦王悲哀的感觉到,尽管父皇母妃还是疼爱他的,却也根本不打算将储君之位交给他了。
  这才是他如此失态的缘故。
  因为那洛氏子的议论,戳中了他内心最惶恐最不甘的点。
  只是面对云风篁的呵斥,秦王委实说不出口自己的真心话。
  而云风篁,就是要他说不出来。
  毕竟她自己已经有亲儿子了,就算没有晋王,她还有七皇子、九皇子这两个儿子,谁不比秦王更有指望?她是不可能全力以赴扶持秦王的。
  这种情况下,若是秦王将话说白了,她怎么办?
  拒绝的话显然有伤慈母形象;答应的话……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这长子扶持起来太累,完全划不来。
  此刻见秦王情绪稳定了点,贵妃也就换了缓和的语气:“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区区一个洛氏子,哪里来的胆子这样对你?刚刚本宫已经叫人去查了。若是本宫所料不错,估摸着跟之前想救你九弟的一个洛氏子弟有关系。这是他们洛氏自己后宅的恩怨,却胆大包天的想拖你跟小九下水,简直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夜里风冷,你且下去收拾下罢,明儿个,本宫再跟你说仔细。”
  主要本宫还没想好怎么编故事哄你。
  秦王低着头,轻轻“嗯”了声。
  他显然还没想通,显然还是委屈跟愤懑的。
  但没关系,今晚上这孩子肯定没力气继续闹了。
  那就好。
  云风篁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看着宫人伺候着秦王入内去梳洗了,这才转身离开,当然,少不得留下陈兢,好生敲打一下里里外外的宫婢,免得传出什么不该传出去的消息。
  故此云风篁在外面的步辇上等了会儿。
  然后陈兢还没出来,她忽然看到远处的花树后,有着一方衣角露出来。
  那颜色显然不是宫人能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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