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鲸鱼 第91节

  转头看向他,骆静语微红着脸,有些无助地指指那些空白框和上面的字数介绍,打手语道:【我不会写。】
  占喜“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说:“你早点和我说嘛,我帮你写就行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行业介绍我知道,上回写过,展示内容和你的从业履历你得告诉我,我可编不出来。”
  骆静语皱皱眉,问:【明天?】
  占喜摇头:【今天,现在。】
  骆静语神情不解:【你不累吗?明天你要上班。】
  【不累。】占喜倾身过去亲了下他的嘴,开口道,“报名马上要截止了,咱们得早点儿提交。反正我现在去单位已经没事干,还有两天年休假没休,我明天可以休假,我们现在就把这事儿做掉,别拖了。”
  骆静语想了想,点头同意。
  他们花了半小时沟通,骆静语用手语加手机,把自己的参展设想告诉给占喜,也把自己这些年学烫花、做烫花产品的经历说给她听。
  占喜拿着笔在纸上记录,一张纸都记满后,说:“差不多可以了,我再按自己的想法添一些内容,你先去洗澡吧,我现在就开始写。”
  骆静语不愿意,摇摇头:【我陪你。】
  占喜笑起来,摸摸他的脸:“你是要监督我吗?怕我把你写得不够好啊?行吧,你要么去沙发上休息一下,我写的时候有不懂的地方再问你。”
  骆静语没再反对,乖乖地去沙发上坐下,礼物一直窝在沙发上,见他过来就往他腿上跳,骆静语便抱住了它。
  占喜没再浪费时间,打开文档按照顺序开始写。
  她对烫花其实已经有不少了解,自己也因为好奇而查过资料,上次还给方旭写过大作文,所以“行业介绍”就写得特别顺。
  关于骆静语的履历,占喜就发挥起自己的文学才华,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就是……要不要写他耳聋?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写。
  这是一柄双刃剑,可能会让他更容易通过报名,也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被直接淘汰。鬼知道主办方审核人员对残疾人抱着怎样的心态,占喜不想赌,骆静语又不需要卖惨。
  最难的是“展示内容”这一块,1000字呢!骆静语的想法比较简单,占喜托着下巴仔细思考,总觉得没有亮点,和别的展位比起来似乎没有特别大的竞争力。
  可烫花工艺明明又美又独特,不应该如此泯然大众。想来想去,占喜脑袋上冒出一个灯泡,她抓住灵感,又想得完善了些,跳起来跑去沙发边打算问问骆静语。
  结果,小鱼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占喜好笑地看着他,礼物伏在他的肚子上,一人一猫此起彼伏地打着小呼噜,睡得好香甜。
  客厅开着冷空调,占喜怕小鱼会感冒,把礼物抱到床上,又从卧室拿来空调毯给骆静语盖上,还往他脑后塞了个薄枕头。
  她又坐回桌边,也不管骆静语的意见了,照着自己的想法洋洋洒洒地写起来。
  直到凌晨4点半,她终于写完,粘贴到网页上后,占喜把联系人和联系电话改成自己,点击报名提交。
  小鱼这个大笨蛋,万一对方给他打电话怎么办?他接不到,这事儿不就黄了吗?
  做完后,占喜又去沙发边看骆静语,他睡得特别熟,还翻了个身,侧身朝着沙发靠背。占喜拍拍他的胳膊,没反应,她想了想,决定就让他在沙发上睡一晚吧。
  反正马上就要天亮了。
  占喜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又弯腰往骆静语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小鱼,我回去睡觉啦,中午见。”
  ——
  骆静语醒来时是清晨6点多,不是主动醒的,他在翻身时从沙发上掉下来了,将将落地的那一瞬骤然清醒,自我保护的念头一起,人才没摔得多疼,只是吓了一大跳。
  他一脸懵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捡起毯子看了看,走到移门边拉开落地窗帘,外面天已透亮。
  骆静语走到工作台边,占喜的电脑合上了,边上有一张留给他的纸条:
  小鱼,
  报名申请我已提交,放心吧。^_^
  和你说一声,报名手机改成我的了,怕你接不到电话。
  今天我休假,中午来你这儿吃饭,我想吃咖喱鸡呦~
  ——欢欢
  骆静语拿着纸条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他拿上衣服去主卫洗澡,脱掉衣服后站在镜子前观察自己。
  皮皮虾的身材真的好好啊,虽然个子没他高,但手臂强健,宽肩窄腰,看着就是那种常年泡健身房撸铁的男生,和小哲一样。
  骆静语身上是薄肌,幸亏骨架子大,才没显得太过小白脸。他弯起手臂看看自己的肱二头肌,又绷紧小腹,用手指戳戳自己很不明显的腹肌,回想起皮皮虾的那张全身照,觉得自己输得有点多。
  欢欢在上海时就想摸摸他有没有腹肌!想到这件事,骆静语不禁一阵丧气。
  欢欢肯定喜欢有腹肌的男生!
  骆静语寻思着,他是不是也该去健身房办个卡?
  “自我检阅”结束,他先刷牙,咕噜咕噜吐掉泡沫水后,他抬起头又一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按到喉咙上让声带振动起来,张嘴发声:“h,h,h,h……”
  这是每天的必修课,没有人帮他纠正说得对不对,骆静语只能靠自己的感觉和记忆来练习。他怕太久不练又忘了,下一次继续跟着欢欢学说话,他要是说不出来“h”,肯定会被欢欢笑话。
  练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走进了淋浴房。
  ——
  端午小长假,占喜说不回家就不回家,迟贵兰又哭哭啼啼地给她打电话,占喜安抚了一下,说自己找到新工作后会回家一趟。
  威威的期末考已经结束,秦菲在朋友圈晒出小朋友的期末成绩单,全部优秀,占喜开心地点了个赞。
  她给占杰打电话,占杰说六月他去见过一次威威,原本想带儿子去看场动画电影,结果威威不想去,父子两个只吃了一顿饭,威威就吵着要回家找妈妈。
  占喜在心里吐槽:早几年你干吗去了?
  占杰问她:“端午你也不回去,要不要到哥这儿来吃个饭?”
  “不要。”占喜说,“去了还得我做饭,搞不好还要帮你打扫卫生,我才不去。”
  占杰:“……”
  骆静语独自回了一趟父母家,阎雅娟忐忑地问他和女朋友相处得怎么样,骆静语说挺好的,感情很稳定。
  阎雅娟就问什么时候能把女孩子带回家来见见,骆静语说还太早,时候到了他会带的。
  姐姐姐夫来了以后,骆静语得知了一个让人喜忧参半的消息,那就是——骆晓梅怀孕了。
  她和高元咨询过钱塘一家三甲医院遗传与产前诊断中心的主任医师,预约怀孕十七周后去做胎儿的基因检测。
  比起骆静语和父母的紧张兮兮,骆晓梅反倒更放松些,笑着对弟弟打手语:【不要担心,担心也没用啊,这是看运气的事,等有了结果再说吧。】
  骆静语很想问姐姐,如果孩子也有那个致聋基因的杂合突变,她打算怎么办?流产吗?都十七周了啊!
  想了半天还是没问。
  阎雅娟包了很多粽子,骆静语带回来,煮了两个蛋黄鲜肉粽给占喜吃。
  占喜吃着美味的粽子,问他会不会包,骆静语说会,占喜又问包饺子呢?骆静语说也会,占喜好奇了,问他还会做什么好吃的。
  骆静语这一次是用手机回答的:【春卷,榨菜鲜肉月饼,小龙包,红糖年糕,蛋饺,很多了,说不完。】
  总而言之,钱塘人爱吃的点心小食他都会做,占喜口水都要下来了,觉得自己以后会超有口福。
  端午之后,占喜休掉自己的最后一天年假,天才擦亮就跟着骆静语出发去池江先生家,他们要安装樱花树,占喜帮忙做手语翻译。
  池江夫妇住在远离市区的一栋独栋别墅里,全屋日式装修,干净、典雅又温馨。
  池江先生在公司工作,委托董承全权处理这件事。骆静语和占喜在别墅里见到董承,董承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骆静语和占喜都没牵手,还是被他看得心里发虚。
  董承见他俩浑身不自在的样子,笑道:“别扭扭捏捏的了,我知道你俩在谈恋爱,二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那两个小孩,躲什么呀?”
  骆静语、占喜:“……”
  钟鹏、莫杨:“?”
  樱花树是装在院子里的廊下,院子很大,这几个月池江先生动了点装修,把树的位置给空了出来,造了个小布景,树淋不到雨,却有自然光照射,便于观赏。
  大家忙碌起来,小李先立树干,有些被磕到碰到的地方还要现场修补。钟鹏和莫杨有过安装经验,这一次就显得老练许多。
  池江夫人在家,身边跟着保姆阿姨,她站在院子边看骆静语等人安装,看了一会儿后走到董承面前,对他说了几句日语。
  董承与她沟通后,叫过占喜去找骆静语。
  骆静语正坐在高高的梯子上整理枝干,占喜仰着头对他打手语:【小鱼,夫人问你,能不能现在陪她做一朵烫花?】
  骆静语很惊讶:【现在?】
  占喜:【对,她说很久没有人和她一起做花了,知道你会,就想请你陪她一起做。】
  钟鹏也看到了占喜的手语,在另一把梯子上对骆静语比划:【师兄,你去吧,我和小莫可以搞定。】
  莫杨在下面,也对着骆静语重重点头。
  骆静语就爬了下来,跟着董承往屋里走。
  池江夫人是一位资深的烫花爱好者,家里有一间书房专门供她玩这个,拥有全套的烫花工具。
  那间书房采光很好,是榻榻米结构。董承和池江夫人用日语交流后就离开了,临走前拍了拍骆静语的肩,作为鼓励。
  骆静语穿着袜子走进去,有些拘束地看着池江夫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池江夫人,这位五十岁的中年女性身材清瘦,面容和蔼,穿着舒适的针织薄衫和棉麻长裤,微卷的长发散在肩上,对骆静语弯腰致意,请他落座。
  骆静语在桌边坐下,池江夫人给他泡了一杯热茶,又把工具和材料都拿出来铺在桌上。她看起来很高兴,笑得眉眼弯弯,还拿出自己的烫花作品给骆静语看。
  她知道骆静语听不见,并不介意,像是见到了一个知己。
  骆静语仔细看过池江夫人的烫花作品,水平很不错,在爱好者里算专业了,他真心诚意地冲池江夫人竖起大拇指。
  池江夫人更高兴了,翻开一本日文的烫花书,点出一朵花给骆静语看,骆静语一看,居然是松虫草花!
  骆静语:“……”
  全世界的手语在某些时候是通用的,池江夫人指指自己,又指指图片,表情遗憾地摇了摇手,再指指骆静语,指指图片,眼神瞬间换成了期待。
  骆静语忍不住笑了,他刚学会这个,要是没学过,这时候该多尴尬呀!他对池江夫人点点头,比个“ok”,池江夫人立刻乐开了花,嘴里冒出一串叽里呱啦的日语,还激动地拍起手来。
  占喜和董承在院子里并肩而立,抬头看着钟鹏三人爬上爬下,忙得不可开交。
  董承突然开口:“池江夫人生了病,这几年一直在治疗,这棵樱花树,也不知道她还能看多久。”
  占喜吃了一惊,扭头看向他。
  这时,日籍保姆阿姨出来叫董承,董承听完她的话,对占喜说:“走吧,咱俩还得开工,去帮他们做做翻译,好像是有些地方比较难,光用看的学不会。”
  占喜和董承也进了书房,骆静语抬头看到他们,脸上显出歉意。
  松虫草花本身就很难,他完全看不懂池江夫人的唇语,池江夫人也看不懂手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鸡同鸭讲老半天,竟是进行不下去了,只能寻求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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