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神叨叨_分卷阅读_56

  “非走不可。”卫大丫的语气十分笃定。
  卫老太站起身来,拍拍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走,妈也跟着去吧!你还年轻,想要折腾出个名堂来,妈本身就应该帮衬着。旁余的事情妈想帮也帮不了,帮你给孩子做做饭之类的还勉强能行。正好喜丫头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整天都空落落的,去京城守着她,我心里能踏实一点。国健和东征他们也都在京城,平时想吃我做的饭了,也可以过去蹭顿饭。”
  卫二柱兄弟几个慌了,“妈,你去了京城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这还用得着问吗?安心在肥皂厂上班啊!”卫老太满脸嫌弃,“你们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着,离开我就不能活了?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好了,你们就安安生生的踏实过日子,兄弟四个都在这边,住的房子也不缺,有啥事还能给我打电话。”
  “不过你们最好不要来烦我,遇到事儿兄弟四个商量着办,二丫如果遇到事儿,你们兄弟四个必须帮,其他的也没啥,想看我就做火车去京城看啊,咱家在京城可是有那么大一个院子呢,全都搬去也能住得下,就是肥皂厂这边的事儿不能全都丢开,咱得对肥皂厂负责,有始有终,明白不?”
  就这样,卫老太同卫大丫就带着卫朝、卫阳兄弟俩上京城了。
  卫大丫与卫东征对着卫添喜写的计划书十分满意,一拍即合,卫东征开始四处跑着寻适合开店的地方,有卫添喜给他把关,圈了好几个将来会大涨特涨暴涨的地皮,卫大丫则是跑去联系货源了。
  白天卫添喜不是去京华大学上学就是去核物理研究所上班,几乎不沾家,卫朝与卫阳也被神通广大的卫东征找关系送到了京华大学附属小学上学了,卫老太在京城落了个清闲。
  闲个一两天还不是什么问题,可日子一旦长了,卫老太就闲的发慌,她一个没忍住,又开始发挥自己的‘老农民’天赋,将四合院所有能种的地方全都种上了菜蔬和瓜果,卫添喜养在墙根下的兰花因为照料不周的缘故,蔫哒哒的,卫老太看不顺眼,索性把那兰花全都拔了,种上了金针和大葱。
  卫添喜生怕卫老太把花盆里的一些盆栽也全都给拔了种上蒜苗小辣椒之类,赶紧托卫东征给卫老太买了一个收音机回来,卫老太总算找到了打发时间的事儿。
  这年头,文化事业已经开始渐渐复苏,各种各样的□□、评书、戏曲等都轮番播放。
  卫老太最喜欢听□□,她嗓子亮,忙着打扫院子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嚎两嗓子,因为她音乐天赋还算不错的缘故,经由她的口唱出来,颇有一番意境。
  打死卫添喜都不会想到,卫老太居然凭借她那‘天籁歌喉’找到了知音——曾经在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教过声乐课和舞蹈课的苗二梅。
  苗二梅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但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复课,能够上台讲课的老师不够,她便被返聘回去教书了。
  经历了那十年的变革,就算当年的基本功再强,唱出来的东西都变了味道,身材也被岁月熬磨的走了型,苗二梅对自己的状态十分不满意。
  可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在举办完金秋文艺汇报演出之后,又开始张罗春节文艺汇报演出,需要有专业的声乐老师来指导,矮子里面拔将军,苗二梅就这样被安排上了。
  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学生也都是当年被下放过的那一批,看遍了贫穷的无奈,尝尽了荒苦的心酸,让他们唱出那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实在难。
  别说让那些吃过苦日子的学生唱,苗二梅自己都唱不出来。
  刚刚解放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新时代到了,好日子要来了,所以人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干劲十足,口号喊得比谁都响,可是经过了饥荒,经过了惨淡十年,再热的血都凉了,再多的干劲也都被磨没了,许多人都认清了现实,向往美好生活是未经世事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直到遇见拎着菜篮子哼着□□、迈着矫健步伐回家的卫老太,苗二梅才意识到,原来还有向往美好生活的成年人!
  苗二梅连菜都顾不上买了,飞快地追上卫老太,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的来意,又给卫老太补了一个自我介绍,之后问,“老姐姐,刚刚我听你唱歌特别有劲儿,你能不能仔细唱给我听听?我们学校准备排一个庆新春的文艺汇报演出,其中有几个节目是□□歌,但甭管我怎么教,那些学生就是学不会,唱不出□□里的那股子劲儿来,我自己也唱不动,刚刚听你唱出来了,想找你学学!”
  卫老太仔细回想了一下,问苗二梅,“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就是排《秦香莲》的那个?”
  苗二梅原先还担心卫老太不信她的身份呢,结果卫老太居然同她聊起了《秦香莲》,她的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对啊,《秦香莲》就是我们排的,可成功了!尤其是扮演秦香莲的那个角儿,特有天赋,这才念大一呢,就被京城电影厂的人选中了,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卫老太愣住,过了片刻,她艰难地问苗二梅,“你说卫光明特有天赋?”
  苗二梅越发惊喜了,“老姐姐你还知道那个角儿的名字啊!就叫卫光明,人机灵,也好学,性子也好,很多东西给别人讲七遍八遍都领悟不了,给他只需要讲一遍,他说不定还能举一反三!”
  “那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他家里人也挺不容易,在那孩子考那么高分数的基础上,居然同意他学了表演。不过从那孩子身上能看出来,他家里人肯定都特别开明,思想觉悟也绝对高。”
  苗二梅不知道卫老太就是卫光明的奶奶,但还是由衷地垮了卫光明,可见她对卫光明有多么喜欢。
  无心插柳柳成荫,苗二梅这一个无心的马屁成功拍到了卫老太的心坎上,高兴地卫老太脸上的笑都快堆不下了。
  “哎,那孩子确实聪明,打小就喜欢咿咿呀呀的唱,之前风头最紧的时候,我们不让他唱,怕招来祸事,可他自个儿偷偷摸摸的唱,就蹲在部队营房的墙根下,比部队里的起床号还要准时。不论冬天夏天,他每天一到早晨五点就雷打不动地起床了,有天赋,关键是他也愿意努力。”
  苗二梅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仔细看卫老太,发现卫光明的眼睛同卫老太挺像,都是那种一笑就弯成月牙的眼,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心生好感的那种。
  她问,“老姐姐,你同卫光明同学是亲戚?”
  卫老太一脸光荣,“卫光明是我孙子,我四儿子家的孩子。”
  “啊,原来你是卫光明同学的奶奶,难怪我听你唱歌那么好听呢!卫光明同学绝对是遗传了你的唱歌天赋!老姐姐,你能给我唱一遍不?我想抓抓你唱的那首歌里的味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听了苗二梅那真诚无比的马屁,卫老太心情舒爽极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成!你想听哪首,只要我会,我就都给你唱。不过现在不行,得回家喝点儿水,刚刚买菜的时候砍价砍得时间有点长,嗓子有点干……”
  第85章
  相比起其它人, 卫老太确实是幸运的。
  打从卫添喜出生开始, 卫家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过, 之前倒是挨过两年的饿, 可大家伙都饿,又不是只饿她们一家, 卫老太心态稳得很。
  让无数人痛不欲生的那十年,卫老太家住在豪华小别墅中,不缺吃不缺穿,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全都很有能耐, 她哪里看到了什么阴暗面?
  在别人都愁的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的时候,卫老太还忙着助人为乐, 把部队那些兵蛋子当成自家娃儿来疼呢!
  苗二梅被卫老太带回了四合院, 卫老太喝了一碗凉白开, 拿出自己的宝贝疙瘩收音机来,本想放自己最喜欢听得□□,怎知收音机里面冒出几个人来叽里咕噜地说外语, 她撇撇嘴, 把磁带拿出来, 调到自己最喜欢的□□频道, 里面恰好正放着《我们走在大路上》。
  卫老太抿着嘴咳了咳,开嗓唱到, “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卫老太的嗓子是早些年在生产队里干活儿喊出来的, 格外的亮堂, 一开嗓就把苗二梅给惊着了。
  或许卫老太有些地方唱的咬字不是很清楚, 但她能把歌曲里的精华部分唱出来,不像别人唱这首歌,每个字每个调都在正确的水平上,但就唱不出那种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感觉。
  卫老太这么一场,让苗二梅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被点燃了。
  是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感觉!
  卫老太继续在那儿唱,“朝着胜利的方向,三面红旗迎风飘扬,六亿人民奋发图强,勤恳建设锦绣河山,誓把祖国变成天堂!”
  老太太气势十足,将自家四合院当成了演出的舞台现场,手中十分有节奏地挥舞着扫把,将院子扫的尘土飞扬,她在漫天尘土中唱的极为响亮。
  “朝着胜利的方向,我们的朋友遍天下,我们的歌声传四方,革命风暴席卷全球,牛鬼蛇神一片惊慌!”
  “朝着胜利的方向,我们的道路多么宽广,我们的前程无比辉煌!”
  “我们献身这壮丽的事业,无限幸福无上荣光!”
  唱的确实好,苗二梅都忍不住给卫老太拍手鼓掌,但苗二梅有一点想不明白,她便问了卫老太,“老姐姐,你唱歌就唱歌,怎么还挥舞起扫把来了呢?这是有什么诀窍吗?”
  卫老太闻言,老脸一红,脸上写满‘羞于启齿’四个字,不过架不住苗二梅那眼神实在火.热,她只能说了实情。
  “当年学这首歌的时候,是在生产队上学的,当时一边听这首歌一边跟着唱,手里还得做农活儿,当时是挥着锄头刨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唱歌的时候就总得那个东西挥舞一下,不然总觉得自己唱不到位。搬到京城之后,我去哪儿找个锄头去?这不,用扫把代替了锄头,效果还不错。”
  苗二梅将信将疑,她问卫老太,“老姐姐,你能不拿扫把给我唱一遍吗?我想我似乎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卫老太虽然不大好意思,但还是给苗二梅唱了,苗二梅一听,果然比上一次唱的要差了很多。
  当卫老太又拿起扫把来唱的时候,苗二梅手里抄了一根木棍就开始模仿卫老太的动作,边比划边唱,还真挺有用!
  原本唱高音的时候有些后继无力,但苗二梅发现,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模仿卫老太那蹲下刨土的动作时,高音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原本唱歌的精神风貌不够,可是跟着卫老太一比划,手中拎着的木棍在空中一抖,指向远方,她忍不住就想到了希望的原野与金黄的麦田,麦浪翻涌中,她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希望,精神风貌立马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听苗二梅唱完,卫老太十分服气地竖起大拇指,“妹子,你不愧是专业的,把我这窍门学会之后,立马就唱的这么好了。其实我这个窍门挺简单的,就是唱那些调调轻的东西时,就抻着脖子慢慢唱,用眼睛瞄向天边的云,感觉自己唱歌就像天上的云一样慢慢飘,唱那些比较高的音时,就想象自己蹲坑时的用力,唱那些比较重的音时,就想想自己正在和人对骂,很简单的。”
  苗二梅听着卫老太这完全血外行的经验总结,意外得觉得说的好有道理,她便问,“那唱一些音调变化比较块,转音多的调调,老姐姐你是怎么处理的?”
  “音调变化比较块?转音多?啥是转音啊,我听不大明白,要不妹子你给我唱两句,听你唱我就明白了。”卫老太不懂专业术语。
  苗二梅张嘴用一个‘啊’就诠释了‘音调变化’与‘转音’,顺带着秀了一把自己的基本功。
  卫老太恍然大悟,她原地站定,伸出一只胳膊来,虚虚浮在空中,“妹子,你说的这种调调说难也难,但其实说简单也简单。你想想街上那些一边骂街一边撕吧的婆娘,唱这个时候,手里一定要动作,嘴里骂街,手上还得挠人,这样一来,你手和嘴同步,唱歌的功夫就练出来了,我给你比划一下啊……”
  紧接着,卫老太就拿出自己悟到的羊癫疯式骂街撕逼唱法来,狠狠地秀了一把操作。
  虽然唱歌时的表情略微有点狰狞,动作略微有点骇人,但让苗二梅惊讶的是,卫老太完成度极高的唱出她刚刚唱的那句,不比她唱的差。
  “老姐姐,你能动作稍微慢点不?我仔细记一下你这个动作。”苗二梅道。
  卫老太满口应允。
  等尽得卫老太‘羊癫疯式骂街撕逼唱法’的真传之后,苗二梅立马上手试验了一番,等她唱完,眼睛都亮成了探照灯。
  “老姐姐,你这个方法真是妙啊,原先我唱那个调调的时候,既费力气还累嗓子,可学会你这动作后,我感觉顺畅多了。原先唱完之后感觉像是有人卡着自己的脖子一样,现在唱完却觉得刚泡了一个热水澡,身上微微出汗,舒服得很。”
  卫老太最喜欢听别人夸她了,稍微谦虚了两下就应承下所有的夸奖。
  苗二梅问她,“老姐姐,我们学校准备开一个春节文艺汇报演出,中间有几个歌唱节目,虽然学生们唱的都不错,但是情感上始终不到位,我想请你去帮他们纠正纠正,你看怎么样?”
  “啊???”这下轮到卫老太傻眼了,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连连摆手,“这哪成啊,你让我一个啥都不懂的老太太去纠正那些大学生,这不是让我出糗么?不去不去,我绝对不能去误人子弟。”
  “老姐姐,又不是让你去讲文化课,是让你去讲艺术课,把你刚刚教我的那些东西教给学生们。我是他们的声乐老师,你都能教我,还教不了他们那些兔崽子?”苗二梅苦劝。
  卫老太想了想,自己整天宅在家里也挺闲的,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她只恨自己不在部队也不在头道沟,不然这个牛皮绝对能够吹俩月。
  谁敢看不起她?她可是给大学生讲课纠正的人。
  就这样,第二周周一的时候,卫老太起了个大早,给卫朝与卫阳兄弟俩做好早饭,让兄弟俩自个儿吃完饭上学去,她花了半个小时把自己收拾的体体面面,头发梳的干干净净,脸上擦了卫添喜自己调出来的‘三白霜’,换上来京城之后卫添喜特意拉着她买的新毛衣与新裤子,穿上了那双头层牛皮的小皮鞋,感觉脖子上与手腕上有点空空荡荡的,她还把卫东征给她买的珍珠项链和玉镯子也戴上了,最后拎上她自个儿缝制的小花布包,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去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要去人民大会堂开会呢!
  卫老太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她极为享受这种待遇,等到了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之后,她拉着一个学生问到了路,径直寻到了苗二梅的办公室,声音都端正了许多,“苗老师在吗?”
  苗二梅正在同一个学生纠正唱腔的问题,听到卫老太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歌词本摔地上。
  昨儿她见卫老太的时候,卫老太还是一个衣着朴素,满身乡土气息的老太太呢,怎么今儿个就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家的阔太太了?
  这变化是不是太大了?
  更让苗二梅想不明白的是,昨儿她见到的卫老太说话大嗓门,今儿个怎么连说话的语调都温柔了许多?
  苗二梅不知道,这是卫老太的偶像包袱在作怪。
  不过眼下苗二梅都快被学校那一连串的催节目要求各逼疯了,看到卫老太来,她就好像看到救援兵到一样,捡起地上的歌词本来递给卫老太,“老姐姐,你可算来了,快教教这个学生吧,我怎么教她都学不会,就是唱这句,那情感始终不达标。”
  卫老太装模作样地瞅了一眼苗二梅指出来的那句话,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便同那学生说,“你亲自唱一下吧,我听听你的问题出在哪儿。”
  那学生看卫老太的打扮,还以为是苗老师给她们从国外请了一个高级歌唱家回来指导呢,她满心欢喜地唱了,结果就等到卫老太那个令她铭记终生的指导。
  第86章
  那女生唱的是一首明显带有民族风.情的歌, 卫老太听完之后认真回想了一遍, 自己曾经没有听过这首歌, 所以她就又让那个学生唱了一遍, 还让那个学生把这句歌词的前面几句和后面几句都唱了几遍。
  没有吃过猪肉但听过猪哼哼的卫老太觉得自己听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打断了那个姑娘, 问出一个让那姑娘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问题,“你听过羊叫吗?”
  那姑娘表情一愣,“听过,怎么了?”
  “既然你听过羊叫, 那我再问你,你听过羊平时吃饱草料之后的叫声吗?你听过杀羊的时候, 羊的那种悲鸣吗?”
  这个姑娘是城里人, 哪怕当年插队到了农村, 那也因为自家的关系比较硬,分到的都是一些轻省的活儿,怎么可能见过杀羊?
  她被卫老太问的心惊胆战, 小心翼翼地摇头, “听过羊吃饱草料之后的叫声, 没听过杀羊的时候羊的悲鸣。”犹豫了一下, 她又问卫老太,“老师, 听没听过羊叫, 同我会不会唱歌有关系吗?”
  “有啊!关系可大了!”卫老太脸一沉, 把手里拎着的花布包放到一边, 同那姑娘说,“我给你示范一下,你大概就会唱这一句了,甚至说,你听了羊叫之后,这类型的歌都会有一个整体的把握。”
  那姑娘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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