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王朝_分卷阅读_549
赵妙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死气。
“养尸术!”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叫出了声来。
齐斯人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此时他的面上出现了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
在接下来一瞬间,他的这条手臂也承受不住赵妙这一剑的力量,从内里深处轰然炸裂,裂成无数的碎片。
然而这一瞬间的冲击力,也推得赵妙的身体往后倒撞百丈,咚的一声撞入后方的乱坟之中,激起无数道尘浪。
齐斯人的一条手臂消失了,就像融化在了黑夜里,接着他和苏秦的身体也在夜色里迅速的变淡,消失。
……
只是极短促的时间,尘浪还在往天空溅射,赵妙的身影已经从尘浪中穿出。
她的样子有些狼狈,身上都是尘迹,连身上的衣衫都炸裂了数道口子。
但是她的面容极为郑重,整个身体还在闪耀着一种炽烈的剑光,让任何人看到都不会觉得可笑。
她的感知里已经失去了齐斯人的踪迹。
这一战她最终没有能够将齐斯人留住,但她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沮丧之意,反而只是对齐斯人的手段有些钦佩。
大齐王朝的有些宗门能够养出一种尸兽。
这是用阴气强行改变一些妖兽的尸身的手段,让这些原本已经没有生命的妖兽,变成一种独特的行尸走肉。
因为没有恐惧,而且本身便是死物,除非体内关键的晶核被击碎,否则这些尸兽不会丧失战斗的能力,比起它们生前还要可怕。
它们体内的晶核便是不断卷吸阴气的法阵,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力量也会变得更加强大,甚至会引发进一步的变异。
然而在修行界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一名修炼阴气决法的修行者敢纳这种尸兽入体,用自己的元气来喂养,就像培育着一种另类的本命物。
这原本是一种创举,一种行走在生死边缘的挑战。
因为若是出现某种异变,压制不住,那这种尸兽便恐怕会吞噬修行者本身。
能够利用修行界传下来的强大功法成为厉害的修行者尚不足以让赵妙感到敬佩,但齐斯人这样的创举,却是真正的让她产生了敬意。
即便她还有再战之力,即便齐斯人最终只是逃遁,但方才这一战,却是她之前在渭河之上失去本命剑之后的最精气神饱满的一战,这样还无法将齐斯人留住,在她自己看来,这一战便算是她败了。
……
齐斯人的身体从空中坠了下去。
他的身体下方是一处山谷。
这离距离楚都不足数十里,未必能够逃过所有修行者的追踪,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在体内蓄养尸兽他采用了危险之中又算是最稳妥的手段,让寄巨在他气海深处的尸兽始终沉睡,在沉睡之中不断自然吸取他的元气慢慢异变。
和赵妙的对敌也完全符合他的设想,他将这尸兽复苏的瞬间,就将这尸兽当做盾牌一般去硬抵对方的剑意,这样既能挡住对方的一剑,又能借对方剑意杀死尸兽,而不至于在自己真元耗竭之时遭受反噬。
然而赵剑炉的真火对于阴神鬼物的克制依旧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剑意撕碎尸兽的同时,依旧有真火深入了他的体内,而且尸兽本身的一些破碎元气也像是毒物一般侵袭着他的身体。
他必须及时将这些元气全部逼出自己的体外,否则就算是他,身体也会慢慢枯萎,最终死去。
一切只需争时。
最大的威胁依旧来自巴山剑场的这些人,那些楚都的高手就算是发现了他的踪迹,恐怕也没有勇气立时进入这寻常的山谷来找他决斗。
所以他很快的在谷底的乱树丛中盘坐了下来,开始调息。
这个山谷的厚厚枯叶中蕴含着腐败的味道,有一丝丝肉眼可见的元气,在他的行功之下就像是一条条黑色的小蛇从枯叶里钻了出来,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心略定。
然而也就在数十个呼吸之后,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阴暗气息悄然的随着这些元气涌入了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无形的鬼手握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呼吸骤顿。
他的感知落向身体左侧,心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的身体左侧,便是被他随意丢弃在那里的苏秦。
第八十一章 斯逝
气海被封印,便无法动用任何真元,这是修行界中的常理。
更何况他是齐斯人,大齐王朝所有修行阴神鬼物功法的修行者之中,晏婴之后的第一人。
阴神鬼物功法本身便以诡异为主,各种不可思议的手段,他封印气海的手段自然更是特别。
最为关键的是,他早在七境的道路上走出很远的距离,真元之强大,又岂是苏秦这种级数的修行者所能比拟?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苏秦身后泛起的红光,以及苏秦眼中妖异而振奋的神采,他便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下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苏秦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齐斯人,就像是看着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有数道血线就像是裸露在外的血管,从他的胸口刺出,此刻另外一端已经连接在了齐斯人的身上。
在齐斯人的眼睛里,此时的苏秦还是那么弱小,甚至显得有些可悲的一个后辈,然而在他的感知里,苏秦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巨大的漩涡里,全部都是血红色的线条,这些血红色的线条汇聚成一团巫神的虚影。
齐斯人的身体里没有一处不在本能的想要挣脱和苏秦的联系,然而一种彻底疲惫和深深无力的感觉却已经弥漫了他的身体。并非只是他的伤势太重,而且在全力疗伤之时被对方暗算的关系,最为重要的,是他的真元在那些血红色线条弥漫的元气中,迅速的瓦解。
随着真元一起被抽引过去的,还有他此时体内的气血。
伤上加伤,最终的结果便是彻底的崩塌。
“你果然掌握了十二巫神上的功法。”
齐斯人看着苏秦兴奋而饥渴的双目,叹息了一声。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在他想象的所有结局里,即便不是死在巴山剑场的那些顶尖强者的剑下,也是死在和元武、郑袖的争斗里。
但他此时的眼眸里除了一丝悲哀之外,却没有多少的不甘。
因为他明白自己不是输给了苏秦,而是输给了十二巫神上这门不可思议的功法。
“生人气血和转化多年的阴气绝不相同,五气的对冲,会引起体内的病变,对于修行不利。”
他看着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疯狂的抽引着自己体内真元和气血的苏秦,又说了这一句。
他并非是想恐吓苏秦,因为这虽然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即便是在阴神鬼物功法最强盛的年代,这个道理已经被多次印证,最简单的例子,就像是一个人身体里植入别人的内脏,初始一切如常,但很快就会出现本质性的排斥,内脏坏死一样。修行者的元气带着自身的烙印,只有当修行者变成死物之后许多年,这些元气经过自然的转化,被天地所改变,其中的某些部分,才能够变成能够被吸纳和利用的阴气。然而此时光是看着苏秦的疯意,他就知道苏秦绝对不会停手。
他此时说这句话,只是站在一名前辈的角度,从这修行之法本身给予评价。
不知为何,此时的苏秦或许是因为元气相通的关系,他很能理解此时齐斯人的心境。
但他依旧没有回应,因为赵妙出现在那片墓地,完全不是出自他的安排,然而就是赵妙和齐斯人的那一战,齐斯人遭受重创,赵妙的真火元气又让他体内的真元也出现一丝松动,再加上巫神功法本身,才出现了这样彻底反败为胜的契机。
他先前很清楚拒绝齐斯人之后自己的下场,自己会沦为灵魂始终无法解脱,被困在死物身体里,而且永远遭受奴役,直至形神俱灭。
然而现在自己非但能活下来,还能炼化掉齐斯人这样强者的元气和气血……这样反败为胜的契机,在他看来,便是犹如天意!
这是命运的契机,他绝对不能浪费。
所以一直等到他感知到齐斯人体内的气血开始枯竭,生机开始消散变为死意,他才面容有些扭曲的笑了起来,开始说话,他看着眼瞳慢慢变得昏暗的齐斯人,回应道:“会折损寿元,然而人之一生是否精彩,不在于活的长短,而在于能够站到什么样的位置。”
齐斯人突然也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变冷,即将堕入永恒的死亡。
但是他在方才就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想到了一些有趣的可能。
如果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天意,那他决定成全这样的天意。
“功法只是根基,但对敌却还要有很多的手段。”
他笑着看着苏秦,平静地说道:“对于修炼阴神鬼物而言,你的之前一片空白,缺少很多必经的经历,将会妨碍你成为今后的真正强者。很多大齐王朝的宗师是有万般手段,但是缺少十二巫神功法这样的根基,现在你不妨想一下,如果你的巫神功法加上我所会的一切手段,将会是何等的结果?”
这是一种难言的默契,苏秦瞬间明白了齐斯人的意思,他的眼睛再度明亮起来。
“我这一生都在面对大秦王朝修行者的威胁,从我修行开始,师尊教导我的,便是修行为了大齐王朝,为了抵御外敌入侵,而所有的外敌里,最强大的自然是大秦王朝。”
齐斯人平静的接着说道:“只是修行越到高深处,却越是发现战胜大秦王朝那些人不可能,最终只是疲于奔命,极尽应付,想着的只是不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大齐也和这楚一样溃灭。”
顿了顿之后,齐斯人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他依旧平和地说道:“现在想来,你之前的提议却是不错,或许你我可以建一个比大秦王朝更为强大的王朝。”
苏秦沉默了下来,但这样的沉默只是维持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因为他知道齐斯人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尽头,他认真的反问了一句,“你不怕我反而灭了齐么?”
“临死之前的想法真的会和以往完全不同,或许这时才会放开拘束,心境也会更加高远,不管是齐灭或是秦灭,若是你能最终获胜,胜利的便依旧是修炼这阴神鬼物功法的修行者,重建的便是昔日我们那名祖师的荣光。这其实便是任何一名修炼阴神鬼物功法的修行者的追求。”
齐斯人的声音低了下来,最后他握住了自己身前挂着的一个吊坠,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递给了身前的苏秦。
苏秦再度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死去的齐斯人,将那个黑色骨片握于掌心,他感知到了这片骨片上纂刻着的无数细密文字。
“如果真有所谓的在天之灵,那便祝福我吧。”
他对着齐斯人的遗体颔首为礼,慢慢地说道:“若我成功,我会让你也名垂千古。”
第八十二章 反问
有些人的追求是富贵和安逸,然而人越是走到高处,就越是想要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因为他会发现,当自己无法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眼下的富贵和安逸,就会随时失去。
一名长陵城里的富商,恐怕只需要某位大人物的一个心意,就会变得一文不名。
苏秦看着齐斯人的遗体,觉得自己比齐斯人强的一点,是自己只会为自己而活。
……
胶东郡永福县,一场惨烈的战斗已经落幕。
楚大军残部和南泉诸郡的军队,以及楚王朝疆域里赶来的各路援军歼灭了胶东郡郑氏门阀的军队主力。
经历了漫长跋涉的楚军残部终于可以暂时的停下脚步,得到足够的喘息时间。
一名楚军老军在捡起战死的同伴的长剑之后转身回望了楚的方向一眼,就这一眼,他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