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弃疗_分卷阅读_7

  她的眼前突然闪过那人的脸,长眸灿若星辰,对着她的时候唇角总是抿着少见笑意。
  许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知道太多的事情终究不是一件好事。不管薛昭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都不是她应该去管的事情。
  她应该做的,就是呆在这兰梓轩,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有几个忠心的仆从,有能一起聊天解闷的姚知月,这是她的幸。许家平安,日子平顺,这是她的愿。不管宫中哪朵花开百日,都与她无关。
  ☆、第11章 峰回路转
  第11章峰回路转
  六月的时节天亮的很早,窗外一片日光,窗内满室清亮。
  小棱木床上一个身影翻了个身,眼睛闭着睡得正香。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木槿,木槿,木槿.......”那声声熟悉的叫嚷不依不饶,木槿眉头皱了皱眉蒙上被子,可是那声音即使是隔着被子也听得真真儿的。木槿腾地坐起,脸上有些迷茫,嘟囔着一句:“木兰你要是没事来折腾我的话,看我清醒了不灭了你。”
  门猛地被她推开,木槿迎着大好的日头打了个哈欠,就听木兰道:“不好了,杏儿姑娘不见了。”
  木槿还维持着嘴巴大张的模样,瞬间的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昨日晚上是木兰守夜的,许追这儿的习惯是守到天亮就可以回去歇着了。她直起身子有些累,刚想回房间突然想起来昨夜许追说的要吃桂花糖。这段时间许追的胃口不是很好,好不容易惦记点儿吃的东西,木兰就想着若是娘娘醒了就能吃到娘娘心情一定会好一点儿的。遂改变路程,先往小厨房而去。现在不是桂花开放的时节,所以只能取了去年存下的桂花来做。处理这些桂花用了些功夫,放在一旁之后她就去找杏儿了。
  别看这丫头平时贪睡,但是一旦涉及到娘娘的事情定是比谁都勤快。木兰敲了敲杏儿房间的门,半晌没有回应。她试着一推,没想到门就这么推开了,屋子里俨然是空无一人。但是床上被子铺着,里面放着一个枕头。木兰一贯谨慎,已经察觉这情况很是不对了。但是现在许追还未醒,就只能找木槿商量了。
  木槿虽然平时很是逗趣,但是人很是聪慧,回屋子穿了衣裳就和木兰一起出去:“杏儿一夜未归,说句不好的便是出事了,我们先去找一找,待娘娘醒了再如实禀报吧!”
  “好。”
  ——
  木兰木槿分头在兰梓轩周围找着,木兰往东,木槿往西。太阳的光线渐渐刺眼,木槿额上已经冒了汗珠,眼睛盯着周围的每一处。拐过一个墙角,木槿停了一下。兰梓轩周围尽是梨树,前边的一排梨树往日看很是舒心,今日不知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浑身发冷。来不及想太多,木槿从梨树旁走过,四周渐渐变得荒凉。不知走了多久,木槿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蹲在了地上,她有这个毛病,一饿就会心口疼。她刚一蹲下,看清了地上的东西,眼睛倏地睁大。
  暗红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拖着在地上蹭着过去的。木槿一颗心快要凉到底,手指颤巍巍地伸出在那痕迹上蹭了蹭,放在鼻下。顿时一个没蹲住坐在了地上,这是血......
  杏儿......
  木槿急忙的爬起来,顺着这痕迹往前走了一段时间,穿过一个杂草丛生,看起来荒废许久的院落,面前几棵杨树高高的耸立着。血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木槿脸色苍白,嘴唇也不见血色,一步一步的往前面的井口走去,她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是杏儿,千万不要......
  枯井并不深,木槿扒着井口往下看去,眼泪“啪”地一声就掉了下来。
  ——
  许追这一觉睡得极其的不好,睡了醒醒了睡的没有一会儿安乐的时候。她听见了木槿的离开,只觉得心里更加的空落落的。就这么折腾终是困倦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许追坐起来,眼睛很疼,嗓子也干的厉害。
  “杏儿,拿杯茶给我......”她声音有些哑的说道,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湖蓝弹珠纱帐被人撩起,一杯温热的茶递了过来。许追接过来喝了几口,嗓子总算是不那么难受了。她脑袋有些昏沉,连带着反应也比平时满上许多。直到那人接过茶杯,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今日耳边这么清静。
  “木兰?你不是昨个儿值夜了,怎么还过来伺候?杏儿呢?”
  木兰淡蓝色宫装很是飘逸,她本身长相和性格很是相称,五官很是大气。此时那双双眼皮很大的眼睛红的厉害,离得有一定距离也能看清她抖动着的睫毛。
  许追看她不说话脑袋更加的疼,心里乱糟糟的,语调也不自觉的提高:“我问你杏儿呢?”
  木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杏儿姑娘她,她......”
  还没等说完,许追掀开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边跑,却是脚一软摔在了地上。木兰急忙起身搀起她,却见许追眼眶瞬间便红了,哑着嗓子低声的喃喃道:“杏儿,杏儿......”
  饶是一贯沉稳的木兰也不禁的伤感起来,想起早上木槿跌跌撞撞的找过来和她说发现了杏儿的那个情形,木兰啜泣着:“娘娘,您可要想开一些。奴婢知道您和杏儿姑娘感情好,见到杏儿您一定会心疼的。可是毕竟人还活着,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不管杏儿受了多重的伤都一定会医好的。”
  许追的喃喃声一顿,抬头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真是感情深厚啊!机敏的自家主子一听见杏儿受了重伤就变成了这么一副呆傻的样子。木兰在这深宫之中经过不止一位主子,在主子眼里奴婢的命连条狗都不如,几时见过这样重视下人的主子。木兰心下感动,抿着唇道:“娘娘您别急,保重身体,您要是一急杏儿好了也会心中不安的。”
  许追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几次然后按住木兰的手站了起来:“下次你要是再说话说半句我就让你洗一个月的衣裳。”
  昨天做了那么样的一个梦,再见到从来都是稳重的木兰抖着嘴唇道:“杏儿...杏儿...”许追只觉得眼前一黑,差一点儿就晕过去了。脑子里一幕幕闪过的都是这十几年来杏儿的模样,从很小时候的粉面小团子长成了一个大团子。最后化为了一个虚影在眼前渐渐消失...不见...她一颗心像是被针戳着那样的疼。杏儿,陪了她这么多年的杏儿,带给她这么多年的快乐的杏儿就这么离开她了吗?
  直到木兰接下来的一句:“毕竟人还活着......”许追的悲伤简直逆流成河,下一次再有这种消息的时候记得一定要让木槿来说,虽然她没有木兰谨慎,但是在语速上这一点儿来说还是快过木兰八条街的。
  受了伤许追虽然也心疼,但是和她以为“驾鹤西去”这个结果对比来看已经好上太多了。所以许追缓了一会儿就镇定了下来,而且她发现她的头突然不疼了。呵呵,一定是被木兰气的。
  木兰伺候许追穿衣洗漱之际,和她说了今早上发生的事情。木槿发现了枯井中的尸体急忙找了她,毕竟是两个女流之辈,要从井中把杏儿拉上来还是很困难的。于是她们回了兰梓轩找李易,这才把杏儿捞出来。同时捞起来的,还有另一具浑身是血,没有一处好地方的尸体。木兰十分惊讶,她认得这是福宁宫的知鹊。
  在她讶异的时候,李易突然惊呼出声,原来杏儿还有呼吸,虽然微弱但是至少人还活着,可是知鹊却是死透了。几个人又是欣喜又是叹息,把杏儿和知鹊的尸体都带回了兰梓轩。
  木兰请了太医过来,说杏儿是一口气堵在了胸前抒发不出来这才会昏迷不醒,不过也因此捡了条命。太医问杏儿为何会这样,木槿谎称杏儿被主子罚了想不开想寻短见才如此。太医这个职业的危险系数堪称冠绝皇宫,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咔擦,所以能活下来的太医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听着木槿的话他只是点点头,开了副方子就走了。
  木兰说到这手被许追按住:“那太医说没说杏儿的病究竟何时会好?”
  见木兰低着头不说话许追嘴里发苦,她真的很想念杏儿的桂花糖......近乡情怯,她宁愿在这里听着木兰全说完,也不愿这么急匆匆的跑去看杏儿。
  她张开双臂,任由木兰动作着,却不自觉的咬的下唇泛白。
  她应该高兴的,毕竟杏儿还活着,不是吗?可是要是真的要去面对那样毫无生机的杏儿,她却心中酸楚难当,怎么也不忍心迈出这一步。
  **
  太医从兰梓轩出来就碰上了一个人,即使是夏季也是一身黑色的劲装,身材高大,面容英武。
  “裴侍卫......”太医自是认出来这是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带刀裴寂,他等在这里除了陛下授意之外也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裴寂也不多话,侧过身子:“刘太医,跟我来。”
  这一路无话,走了很久到了乾元殿的正殿,刘太医越发小心的低头跟在裴寂的身后,拐进了正殿偏门的一处房间。乾元殿分正殿和二正殿,正殿是下了朝之后皇上召见大臣的地方,二正殿为皇上的寝殿,又分东西暖阁。东暖阁是皇上单独居住之处,西暖阁是招幸嫔妃的地方。
  此时裴寂领着刘太医在的这里是皇上忙于政事之时歇息换装的地方,虽然不大却是尽显天威。刘太医吞了吞口水,就听裴寂道:“陛下还未下朝,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刘太医有些不解,既然皇上还没下朝,怎么就会传召自己过来?是有人监视着太医院?还是说,监视着...兰梓轩?
  ☆、第12章 多才多艺
  第12章多才多艺
  刘太医内心十分忐忑的站着,他虽然在太医院呆了有些年头,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处在太医院低层,这还是头一遭他距离皇上这么近,不免有些紧张。再看看旁边只打进来就一直没有动静,像一座泥塑一般立在一旁的裴寂,刘太医只觉得心跳如鼓。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伴君时间长的人不是虎也变成狼了,就那么瞄你一眼都让你脊背生寒。
  他不过就是好心的去给一个宫女看了病而已,为什么就落到这步像是踩在薄冰之上的境地。刘太医只觉得好累好醉好崩溃,做个好人就这么难!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太久,不一会儿房门被人从外打开,那一身明黄色朝服的高大男人映入眼帘,刘太医跪了下来:“臣太医院刘德给陛下请安。”
  宋衍琮一看就是从朝堂之上匆匆而来得,连朝服都来不及换,明黄色朝服上下皆绘有章纹,暗纹处用极其精细的密线勾绣着蔽膝、佩绶、赤舄等。上身正中央的胸口处二龙抢珠绣纹凸显了王者身份。腰间玉带围绕,左侧垂着一块和田暖玉小牌,是宋家历代太子佩戴。墨发尽数挽起,用玉镶金的十二旒冕冠束起,无数条冕旒挡在额间,贵气逼人。
  裴寂得到了宋衍琮的颜色,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两人。
  宋衍琮掀起袍子坐在八宝琉璃榻上:“刘德,君子以顺德,亦本字。是个好名字,也不知你可否当得起这个‘德’字?”
  刘德身子伏的更低:“太医当先有人德后有医德,臣愚钝,只悟到七八分深意。”
  他这话回的十分谨慎,就听到宋衍琮道:“悟到七八分已经是极其难得了,刘太医起身说话。”
  刘德站起忙谢恩。
  宋衍琮如此一问之后便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兰梓轩可是谁生了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宫中再大和王土相比还是沧海一粟,刘德清楚这件事情要是想瞒过皇上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就把早晨的事情都尽数如实的说了出来,当然是避开了不该说的一些话。
  宋衍琮听完陷入了一阵沉默,突然间冷不防的来了一句:“那许充媛如何?可有伤心难过?身子可有不适?”
  刘德一愣,皇上话中的担心忧虑如此的明晃晃,让他很难把那个三年无宠的充媛和皇上话中问及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回陛下的话,臣给那位杏儿姑娘诊治的时候并未看见许充媛。”
  没看到?宋衍琮眉心一皱,没看到代表着什么?许追伤心过度卧床不起?或者是躲在角落暗自哭泣?再或者是......宋衍琮越想越揪心,那眉头也是越皱越紧,简直要挤出个沟壑来。
  刘德眼风中瞄到了皇上的这副样子,只觉得一把刀正悬在自己的头上,时刻准备着送自己去见王太医,李太医,还有孟太医......
  宋衍琮额前的冕旒微微的晃着,视线越发的冰冷,半晌抬起头射向刘德,刘德不抬头都能感觉到丝丝凉气。
  “你从今日起就只负责兰梓轩内的人的身体,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若是......病了都马上来回朕。还有,用药的时候不用顾忌,挑最好的入药。朕会暗自吩咐太医院,这事除了太医院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你也是太医院中资历深厚的太医了,自然是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的。”
  他声音越发的清冷,语调极是缓慢,没一句话都让刘德听的清清楚楚。
  “臣遵旨。”
  “太医院老的一辈的太医年岁都已经很大了,不久后的太医院自是要靠着刘太医这样无论是医术还是医德都是上品的人。”
  刘德一怔,心中有些激动,声音比刚才响亮的多:“臣多谢陛下器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宋衍琮见目的达到,微微笑着站起亲自扶他起来:“如此甚好。”
  早上木槿到太医院找太医去兰梓轩的时候,宋衍琮这边就马上得了消息。太医院这种地方,既是救死扶伤的良地,但也可以是杀人于无形的地狱。所以从先帝开始就对太医院严密掌控,专门有人监视着太医院各个太医的行动。宋衍琮正在上朝,就先派了裴寂去截住还没有回太医院的刘德过来,与此同时他匆匆下朝赶了回来。事关兰梓轩,不亲自问清楚宋衍琮终归是不能安心。
  可是这么一问之下,他却依旧一颗心吊着。知道不是她有事,他稍稍的放下心来,可是一想到她会因为这件事情伤心难过,甚至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来自虐他就恨不得马上冲到兰梓轩去。
  可是他不能.......现在过去,无异于把之前的所有努力打破,也无异于亲手把她放在炭火之上。
  刘德离开之后宋衍琮独自坐了良久,扬声喊道:“明泉!”
  明泉进来。宋衍琮道:“今夜昭秦贵嫔侍寝,现在就去传旨,让她入了夜便过来。”
  明泉暗自打量着陛下那一副十分......扭曲的神情,烦躁、无奈、快慰、还有激动......别的明泉不算清楚,但是这“激动”一定不是为了秦贵嫔准备的。
  一向最能体察圣心的明泉瞬间就悟了:“陛下,您是要......”
  “你心里知道就好,记得做的隐秘一点儿,别走漏了一点儿风声。”
  “奴才懂得,陛下放心。”
  宋衍琮眉间这才舒展开来,想想自己的计划,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
  这边宋衍琮心情无比的诡异,那一边许追的心情却是无比的灰暗。她刚刚从杏儿的房中出来,只觉得明晃晃的大太阳下什么都是虚的,脚下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的不踏实。
  杏儿像是睡着了一般的毫无动静,脸色煞白,眼下有些发青。呼吸依旧微弱,时断时续。许追默默了良久就出了来,留木槿照顾杏儿,直到杏儿醒来之前都不用过来伺候了。
  木兰扶着许追走着,出了这样的事情谁的心情也不好。许追盯着地面的眼神一滞,问着木兰:“你说的那个叫知鹊的宫女呢?”
  “奴婢们见她也是可怜,就拖到了后院的柴房里,等着晚上的时候随着那些死了个宫人一起运出去,虽然也不得是什么好地方,但也好过在枯井里化成白骨一堆。”
  许追道:“带我去看看她。”
  “娘娘,奴婢知道您宅心仁厚,定是不忍心看见知鹊死无葬身之地,奴婢们这才自作主张的带了她回来。可是那毕竟是具尸体,娘娘看了终究是不吉利。”
  许追想起杏儿脖子上那道红到发紫的掐痕,下巴绷得紧紧的:“我入宫之前也常常陪着我爹勘察尸体,有什么不吉利的。杏儿这次事出的蹊跷,她既然已经说了要睡为何还要出门?她床上的摆放明显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出去了,她去见了谁?又做了什么事?现在我一无所知。杏儿现在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谁又能保证害了她的人在得知她没死不会卷土重来?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被动终究不是办法。现在唯一能够给我们线索的只有和杏儿在一起的知鹊了,我爹说过,死人能给我们的线索比活人要多得多。”
  木兰:“......”娘娘,您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
  后院的柴房早已经废弃,一推门一股灰尘袭来,四周结了蜘蛛网,很是荒凉。正中央的一个不用了的长桌之上摆着一个人形东西,上面蒙着一层白布。许追轻咳着,待缓了缓才走进去。
  木兰掀开白布之后立在一旁,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知鹊的尸体,但还是忍不住一阵的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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