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_分卷阅读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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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本校对】《问镜》
  作者:减肥专家
  【内容简介】
  榜单畅销书!大神力作!
  他生来早熟,七八岁时,已经有一些比较明确的自我规矩,然而在双仙教五年,他却几乎没有干过任何心甘情愿的事,所以他获得自由后,就努力让自己每一件事情都做得顺遂心意、做得心安理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乐此不疲。他追求长生,是没错的。但他追求、或者说是向往的长生,绝不是紫雷、赤阴双仙那种凶残狠毒,也不是白日府、万灵门那种蝇营狗苟。
  很多时候,他会干一些在旁人看来很莫名其妙的事:与道德无关、与利害无关、与是非善恶无关,这里面有且仅有一个充足的理由:长生是一切有意义的集合。
  我有一镜,乾坤山河也照得;
  我有一剑,人心鬼域皆斩破;
  我有一城,九重天里云中座;
  我有一心,长生路上笑蹉跎。
  世人为何要长生?因为长生包容一切的欲望,长生便是无限的可能。
  第一卷 跃渊
  第001章 上仙
  开春的季节,天气还是冷的。山林间的夜风呜呜作响,吹进只剩半边大门的道观正殿,却被里面热闹的气氛顶了一个踉跄。
  大殿正中,燃着熊熊篝火,十余条汉子围在旁边,喝酒吃肉,彼此嘻笑,一个个满头大汗,热闹得很。
  里面有个黑脸汉子,坐在上首之下第一位,嗓门最大。他喝了一口烈酒,借着酒劲儿吼道:“有玄清大哥在,咱们兄弟一年的买卖抵上十年。今年情势比上年还好,大伙儿挣得盆满钵满,也是指日可待呀!”
  满殿轰然应声,气氛更加热烈。黑脸汉子哈哈大笑,拿着葫芦又灌了一口,扭头却见他口中的“玄清大哥”似乎没听到刚刚的马屁,仍摆出惯常的姿势,披着黄色道袍,眼皮似闭非闭,掐个道诀,显得高深莫测。
  黑脸汉子心中呸了一口,但脸上还是摆出恭恭敬敬的模样,问候一声:“大哥?”
  听人招呼,玄清睁开眼,他须发乌黑,皮肤光亮,神情举止都是不紧不慢,很有气派,他嗯了一声:“何事?”
  黑脸汉子涎着脸道:“大哥,咱今年还是给老卢上供?”
  玄清瞥他一眼:“除了卢管事,谁还能在府里说上话?”
  黑脸汉子大大地摇头:“要我说,姓卢的眼珠子长在脑门上,最不好说话,还不如去找常家老大,这人就是管着虾须草这一块儿,关系处得好了,拿寻常品相的过去,便能得到上品的价钱,这种好事儿,到哪儿找去?”
  道人斜睨去一眼,冷笑道:“没见识了不是?常荣那厮哪一年都有大笔的进账,早养刁了心,你要向他进贡,要多少才喂得饱?再说,那厮已经固定了几拨熟客,年年抽头分成,挣得又快又稳,对咱们这些散客,连眼角都懒得撇一下……”
  说到这儿,玄清顿了下,方道:“你找着门路了?”
  “没,没,只是看大哥和那个姓卢的掰扯,辛苦得很,咱看不过去……”
  说着连自己都恶心的话,黑脸汉子把脑袋缩了回来,心里暗骂:“狗屁,还不是你指望着姓卢的指点两招,娘的,连干爹都叫上了,咋不卖你老娘去?”
  他对这位带头大哥是又恨又怕。恨此人抢去了他原本的头领位置,却又害怕此人一身明窍上阶修为,已经是凡俗修行的顶峰,还有非常精湛的符法手段,杀他也就如杀鸡一般。
  这边两人勾心斗角,外面却撞进一个人来,高呼道:“有买卖了!”
  大殿内,众人精神都是一振。大冷天儿的,莫不是今年的利市要开了?
  玄清却还冷静,想了想,眯起眼睛问道:“怎么个情形?”
  外面把风的正搓手哈气,闻言立时弯腰道:“跑单帮的,路走得稳当,旁的看不清。”
  玄清有些不满,瞥去一眼,见人还算恭敬,这才罢了,径直拈须沉吟:“月黑风高,还敢单人独行,不是傻大胆儿,就是个有本事的……黑子,你炸他一记,听听响儿。”
  “好咧!”
  黑脸汉子咧嘴一笑,环顾四周,旁边的人不用他说,都把刀剑摆在趁手的地方,见势不对,都能及时反应。只有玄清,又摆出那高深莫测的姿态,殿内一时间倒是安静了下来。
  众人所在说是一座道观,其实也就是一间孤零零的屋子,不分里进,更像是一座土地庙。没过多久,殿中诸人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随即殿门敲响,来人很是礼貌,话音也低沉悦耳:“里面可方便么?”
  殿内的则不太客气,黑脸汉子粗声粗气地叫了声:“哪来的!”
  “夜行采药客,寻个休憩的地方。”
  黑脸汉子脸色一垮,其他人也都唉声叹气。以他们经验来看,这最多是条小泥鳅,或许有吃肥的那天,可今夜注定是没有收获了。
  玄清见这些人的惫懒模样,睁目一瞪,黑脸汉子打个激零,忙哈哈地笑起来:“采药?是割草的吧……进来!”
  外面那人再道一声谢,推门而入。山风随他的身形一起刮进来,使得殿内篝火摇晃不定,众人齐齐把眼神投射过去,然后都是一呆。
  黑脸汉子反应得最快,他拉长了声调,笑道:“嗯哪,原来是同道中人……还是个小白脸儿!”
  后面怪话一出,满殿哄堂大笑,刚刚沉下去的心气又提上来,声势颇壮。
  不怪黑脸汉子如此说法,来人确实是个俊秀的道士,看起来年纪也不甚大,所谓面如满月、唇红齿白都不必说了,单是那比娘们儿还要细嫩的皮肤,便让这些习惯了风吹日晒的粗豪汉子们看得眼热,几个怀着腌臜心思的,甚至脑子动向了别的地方。
  这俊秀道士身量颇高,肩上还斜背着一把长剑,却习惯性微躬着背,显得很是老实腼腆,进得门来,见到满殿的凶悍人物,脸上便有些不自然,卡在门口,倒似想要退出去的模样。
  黑脸汉子见得此景,更肯定这就是个雏儿,暂时没什么油水,也觉得没趣儿,不过,自玄清当大哥以来,向来是奉行“有杀错,无放过”的手段,他只能咳一声,示意同伴们缓缓,自己则按着说熟的套路演下去:“既然是同道中人,还不上来见过玄清仙长?这位可是有大神通的仙家,指头缝里漏点儿什么出来,便够你这小道士一辈子享用不尽!”
  “郑大,何来许多聒噪?”
  自俊秀道士进门后,玄清还是首次出声,虽是瞑目姿态,可乍一开口,篝火旁这十来号人,便齐齐住嘴,真有些令行禁止的威煞,也有别样的气氛弥漫开来。
  下面,就是玄清的发挥时间了。
  看着十余条大汉被玄清一语震住,俊秀道士也松了口气,神色则恭敬起来,他上前一步,行礼道:“散人余慈,见过玄清仙长。”
  玄清这才睁开眼,在余慈身上扫了一记,又垂下眼帘,平声说话:“小道士可是进天裂谷采摘虾须草的么?”
  余慈应了声是。
  “财帛动人心哪。白日府或许没什么坏心,可天裂谷实非善地,你们凡俗之人,也要量力而行。”
  余慈一怔,旋即恭敬道:“请仙长指点。”
  玄清仙长很是满意他的态度,微笑道:“孺子可教。要知人之行事,须得谋定而后动,这天裂谷,你以前可曾去过,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采摘虾须草又有什么忌讳?”
  “天裂谷离家万里,小子还未曾去过。”
  余慈神色愈发恭谨:“只听过传言,说那里地势险峻,野兽众多。而虾须草寄生在峡谷绝壁下的大树上,与枝干同色,环绕其上,只有大风吹卷,才有可能以肉眼分辨出来,十分难寻……对了,白日府的执事还提醒说,这草不能用金铁之物刨取,也不能用木制之物盛放,所以还送了专用保存虾须草的石盒。”
  玄清抚须笑道:“也算有些了解了,可是你却漏了最重要的一条。”
  话至此处,他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你可知,天裂谷下方是何等去处?”
  “这个,不知。”
  “量你也不知晓。莫说是你,全天下又有几个人知道?也就是老道我有几分道行,冒险下去一探,这才知万丈云雾之下,幽暗渊深,已经不是此界气象,而是直通冥狱黄泉,其中鬼怪妖魔不计其数!”
  余慈立时瞪大了眼睛:这个……未免玄虚了点儿。
  他没有刻意遮掩心思,玄清自然看得出来。道士微微一笑,翻掌取出一件圆球状事物,让余慈观看。
  隔着丈许距离,中间还有篝火跳跃,余慈眯起眼睛,才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当那事物清晰呈现之时,余慈眉头便是一抽,只因那不是什么圆球,而是一颗头颅!
  此物显然经过特殊处理,只有拳头大小,通体呈灰绿颜色。摆放在玄清掌心上,其外表纹理结构,完整无缺,正因为如此,余慈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玩意儿脸上唇边支起的獠牙、格外高隆的额头、以及深凹眼眶内赤红如血的眼珠。
  “这是老道深入冥狱黄泉,斩杀妖物之后,存下的一颗头颅,聊做纪念。莫看此物只有这么一点儿,这是老道特意用秘法炼化,当初老道击杀它时,单是这头颅,便有磨盘大小,身躯更与这道观仿佛……”
  余慈脸色终于变了,玄清见他表情,很是满意,便将那头颅收起来,语气放缓了些:“当然,这些妖魔鬼怪很难爬上来。概因天裂谷下方,有太上道尊亲置的‘两界碑’,镇压冥狱,再上一层还有历代仙家布置的仙禁法阵,足以抵挡亿万妖魔。”
  余慈刚出口气,玄清又正色道:“只是天下从无万全的布置,道尊亲置的神碑,还有那些仙禁法阵,虽是可以镇住那些凶妖厉鬼,却总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逃脱出来……怎么出来?自然是要从天裂谷底下爬上来!我看你也是练家子,但若是碰到那些妖魔鬼怪,你怕是要凶多吉少!”
  余慈还能说什么,只道:“请仙师指条明路。”
  玄清叹了口气:“天裂谷不是善地,然而你能知难而进,也是很了不起。也罢,老道修行多年,通了天人之道,最喜提携后进,如今相见即是有缘,我便赠你一道灵符,权作护身之用。”
  说罢,他摆摆袖子,一道符纸飞出来,直到余慈眼前,才慢悠悠落下。待余慈接住,还未细看,玄清又道:“采摘千株虾须草,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虽有灵符,也未必能护得周全。可惜我尚有俗务,无法分身……这样吧,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这些后辈也是前去天裂谷采药的,你与他们多多联系,总也是个照应。”
  余慈闻言,视线自篝火旁那些人脸上扫过。此刻,包括刚刚口出恶言的黑脸汉子,都露出笑脸,只可惜,那笑容都好生僵硬。
  余慈摇摇头,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去看手中的那道灵符。明黄的符纸上,用朱砂抹写了一个篆文的“静”字,曲曲折折并不好看,只是手指触摸之际,便有丝丝清凉之意在指尖缭绕,也有几分不俗,想了想,他道:“清心咒?”
  玄清正奇怪余慈的反应,闻言脸色微变,当下暗做手势,让同伴们警惕起来。同时呵了一声:“好眼力……”
  话说半截,他便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不只是他,自旁边黑脸汉子以下,围在篝火前的一帮人,一个个瞠目结舌,强自摆出来的和善笑脸,随着厅堂内突出闪耀的光芒,逐一崩溃。
  余慈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只是伸出左手,骈起食中二指,凌空虚画。不过随着他手指的移动,一道纤细的淡青光丝凭空化现出来,上下转折,转眼便是一道符文书就。
  这符文同样是一个“静”字篆文,隐约同玄清所赠灵符上的笔画相类,只是更精简一些。更重要的是,符文完成之后,就这么悬浮在空中,遍洒清辉,自有一番神异。
  正是峰回路转,如此奇妙的景致下,厅堂内陷入更为诡异的静寂中,良久,才有人懂得开口,是那黑脸汉子。
  “引气成符,灵光曲附!”
  虽是开了口,话音却更像是来自一只被揪着脖子的鸡,几不成调。
  余慈瞥他一眼,也是回了句:“好眼力!”
  哗啦啦一阵乱响,篝火旁众人十个倒有九个站了起来,却不是要动手,而是齐齐让开一片地方,看向余慈的眼神,已经是敬畏到了十分。而先前口出恶言的黑脸汉子,傻愣愣地坐在原地,半晌,突地跳起来,翻身想逃,却是脚下一软,摔了个大马爬,抖抖索索再站不起来。
  这群人里,也只有玄清还稳得住,只是屁股底下也扎了针,十分难受。他咳了一声,缓缓站起来,尽量保持着镇定的姿态:“这位、呃,道友,先前不知……”
  一开口便原形毕露,他说话还没黑脸汉子利落,余慈也不理他,径直迈步,越过火堆。
  此时他腰背挺直,原来已经颇高的身姿,似乎又长高了寸许,唇角微微抿起,在脸上刻下浅浅的痕迹,只这些细微的变更,便彻底挥散了前面老实腼腆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正是一位高傲而又喜怒无常的仙长,似笑非笑的表情更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直面如此人物,玄清连个屁都不敢放,立时移开位子,极拘束地站在一旁,周围那些人更不用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呼吸重了,便招来灾祸。
  余慈在上首坐定,又觉得如此坐下,背上的剑是累赘,便解下来,搁在膝上,动作不紧不慢,意态自若。玄清站他身后,他却看都不看一眼,目光从其余人等脸上扫过,忽尔展颜笑道:“山路走得腻烦,和诸位开个玩笑,如有失礼之处,莫怪。”
  这么一说,厅堂内一片吁气之声,紧接着便是乱糟糟的喊声:“哪里哪里,上仙太客气了。”
  “是啊,上仙说哪里话来……”
  “是我们得罪了上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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