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史上最刚的贾赦_分卷阅读_76

  景怀帝皱着眉头,他已经问过柳萱许多次这一路上被袭的详情。知道那日朝廷船队虽然被突施偷袭,但是伤亡并不极大,司徒境这必遭毒手之言,便过于夸张了,倒少了几分龙子凤孙的气度。
  于是景怀帝微微一摇头,又问贾赦和许岩。许岩将自己接到贾赦发的响箭之后,如何赶到老君庙,瞧见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道:“皇上,微臣赶到老君庙前的时候,善勇伯和欧阳大人激斗正酣,但臣更愿意相信善勇伯之言:因为微臣赶到的时候,看到善勇伯在保护单廷,善勇伯的用意显然是要留活口;而贪狼部众则招招置人于死地,手法狠辣,不留活口的心思昭然若揭。臣以为,谁是谁非,证据可以慢慢寻访,但是杀人灭口的一方,多半是做贼心虚。”
  景怀帝轻轻点了一下头,许岩比之欧阳化要年轻许多,他如此年纪,能坐上北斗副指挥使的位置,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当日老君庙前一场厮杀,景怀帝虽未亲见,但其激烈程度可想而知,许岩能甫一到场就做出判断,可见其思路清晰,相较之下,自己的儿子司徒境就要差得许多了,景怀帝对司徒境,难免有些许失望。
  “皇儿,许大人说的可是属实?”景怀帝问。
  自从太子坏事之后,司徒境许是将全部的心思都用来揣测圣意了,德州仓的案子云里雾里,被人利用浑然不觉,这次他倒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景怀帝的失望,一点儿也不迟钝了。
  为了挽回景怀帝对自己的印象,司徒境道:“回父皇,许大人此言属实。但是善勇伯一到老君庙,就要救逆贼,欧阳大人与之力拼,实不为错。欧阳大人为朝廷命官,如今尚未定罪,便被忠勇伯和许大人五花大绑押解回京,此举实在不妥。”
  饶是贾赦不愿意理会这些皇家官司,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抬头瞧了司徒境一眼。这是个学规矩、律法学傻了的书呆子吧?欧阳化武功高强,若是对其礼遇有加,不限制其自由,谁能保证有本事将其押解回京?非常时候用非常手段,也正是今日景怀帝不将此案交到三司,而直接将人提来拱卫司的原因之一。司徒境竟然想着程序上合乎规矩?
  景怀帝听了司徒境之言,心中难免越发失望,脸上却没显什么,而是转身问欧阳化:“欧阳化,你有何话说?”
  “微臣冤枉!”欧阳化知道贾赦和许岩不像司徒境好糊弄,但是景怀帝既然给他说话的机会,自然要挣扎一下的。捋了一下思路,欧阳化道:“皇上,那日船队离京,为了尽早赶到德州城,六殿下下令日夜行船。在船队离京的第二日夜里,微臣发现贼人跟踪船队,不仅如此,微臣还发现,船队上有人和贼人相呼应。
  当时微臣就想,船上混入了逆贼的奸细。六殿下是龙子凤孙,路上岂能出差错;偏生时间紧急,船上一千余人,微臣人单力孤,不能尽查船上多少人想害六殿下,臣不得已,没将此事声张,而是说动六殿下另做一路,走旱路赶去德州;这日刚到德州城外十里处的老君庙,逆贼来得倒快,便一路追杀过来了。后来善勇伯尾随而至,和贼人同流合污,想杀微臣,微臣和善勇伯争斗,只是为求自保。后面的事,便和六殿下说的一样了。”
  说到此处,欧阳化脸上满是愤恨之色,怒道:“当时微臣拿不住那些乱臣贼子何以如此大胆,竟然离京不远就敢追杀当朝殿下,后来才知道,这些贼人的内应竟然是善勇伯贾赦,也难怪乱臣贼子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欧阳化筹谋已久,他说的话,自然也是极说得通的。尤其后来满脸愤怒,那为朝廷鞠躬尽瘁,反而含冤就屈的神色恰到好处,竟是贾赦瞧了,都险些信了。
  景怀帝脸上神色不明,问:“欧阳化,你如何一口咬定善勇伯勾结外敌,可有证据?”景怀帝这话看似不偏不倚,但是直呼欧阳化名字,却称贾赦为善勇伯,心中偏向不言而喻。欧阳化和贾赦都听得明白。
  欧阳化自然不会放弃挣扎,道:“回皇上,微臣没有证据。但是我带着六殿下走旱路离开,并未告知任何人。若非贾赦与逆贼有勾结,如何在逆贼刚寻到老君庙的时候,贾赦也赶到了!”
  景怀帝又瞧向贾赦:“恩侯,你怎么说?”
  贾赦能顺利的找到老君庙,自然是偷听来的,但是贾赦不愿过多的暴露自己的能力,不会说实话,于是贾赦道:“回皇上,那日船队突然遇袭,偏生谁也不知六殿下去向。刚开始,船上众人无人总揽,有些慌乱。后来,柳校尉不顾逆贼乱箭威胁,跃上桅杆打令旗,稳住了京营将士,便控制住了局面。然后,我和柳校尉便跃上岸边,追查乱党下落,老君庙一地,是逆贼带我们去的。”
  欧阳化的质疑有理,贾赦的解释也说得通。柳萱带着金银甲回京,早已求见过景怀帝,景怀帝已经问过柳萱好几回船队的事,贾赦此刻的说辞,倒是和柳萱一致。
  自然,柳萱回京将金银甲交给景怀帝之后,景怀帝问话,柳萱也九句真话夹半句假话的说了。那日在吕家庄外,贾赦已经提前知道了德州城外十里处的老君庙有埋伏,两人刚开始是赶在乱党之前去了德州城外;后来两人不知老君庙的具体位置,才跟在乱党之后让乱党带路。当日,柳萱以为贾赦是家学渊源,占卜出的叛党和六皇子吉凶方位。但景怀帝问起的时候,柳萱不知景怀帝是否愿意相信占卜之说,便稍微改动一下,说是自己和贾赦跟着乱党去了老君庙。
  柳萱如此一改,倒和贾赦说法不谋而合,省却贾赦不少口舌解释。
  “逆贼贾赦,一派胡言!虽然朝廷船队遇袭的时候我已经护着六殿下离开;但光凭猜测也知道朝廷船队定然是受到来自东西两岸的夹击。你若和乱贼没有勾结,如何能准确判断乱党是从东岸撤退还是西岸?又如何准确的跟踪其中一队乱党追到老君庙?”欧阳化听了贾赦的话,忍不住质问道。说完,欧阳化又对景怀帝道:“皇上,老臣在北斗多年,断不可能和逆贼有丝毫联系,皇上要替微臣做主啊。”
  景怀帝没有说任何意见,却瞧向贾赦,等着贾赦回答。
  贾赦也瞧向欧阳化的眼睛,两人目光相接,贾赦心中坦然,欧阳化即便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到底做贼心虚,两人对视良久之后,欧阳化的气势终究弱了下来。
  见欧阳化气势弱了,贾赦却不和欧阳化对质了,转身对景怀帝行礼道:“皇上,微臣有些话要问欧阳大人,因这些问题颇多,许会耽搁不少时间,还请皇上命欧阳大人替微臣解惑。”
  景怀帝嗯了一声,算是准了。贾赦才转身对欧阳化连珠儿似的问出许多问题。欧阳化先下手为强,诬陷贾赦是反贼,贾赦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逻辑问他。将许多问题颠来倒去去问了,欧阳化对答如流,也是没有一丝错漏。
  许岩见了二人唇枪舌剑,不禁心中暗暗佩服。欧阳化自不用说,能做到北斗七大副指挥使之首,自然是个有本事的。这拱卫司内,欧阳化不知道就逼供过多少人,对于此等问询,欧阳化自然再熟悉不过,其对答也十分有经验,可谓滴水不漏。难得的是贾赦一介纨绔,和欧阳化辩开,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连搭贾赦十几个问题,贾赦提问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像是在思索。别看方才欧阳化应付贾赦貌似游刃有余,心中也被贾赦逼得发毛,见贾赦终于放缓语速,欧阳化道:“贾赦,你问了这许多,怎么还不回答我方才之问?可见你做贼心虚!”
  贾赦要的就是欧阳化这转守为攻的自鸣得意。高手相争,无论文斗还是武斗,难的不是防守,也不是进攻,最难的是攻防转换。因为攻防转换的时候,就是再滴水不漏之人,也难免在思维上和身体反应上露出刹那的破绽。只是通常,这破绽都极为短暂,难以被人抓住。但是对于从末世而来的贾赦而言,靠抓这类破绽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这片刻的衔接,对于贾赦而言,足够了!
  “欧阳大人将逆贼之首安排在东岸,逆贼首领从东岸号令撤退,我往东追去,自然手到擒来!”贾赦道。
  欧阳化暗道:糟了!待得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真的遭了。
  正如贾赦说言,那日船队在运河中遇袭,东西两边皆有逆贼火攻船队。但是两岸逆贼要行动一致,便需有人发号施令,两岸需有联络。刚开始,两岸自是以诡哨为讯,同时向船队发起攻击;撤退之时,却是吕丰羽以响箭为讯,两岸同时收兵。贾赦若是个细致入微的人,发现响箭从东岸冲天而起,往东岸追去顺理成章。
  正因为太顺理成章了,欧阳化听见此言后,第一反应是懊恼自己百密一疏,周详计划中有个小漏洞被贾赦抓住;而非理直气壮的当即反驳贾赦。也正是因此,欧阳化神色微变,已经落在众人眼里。
  贾赦之前那些连珠儿追问的问题,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扰乱欧阳化的精神,若是欧阳化精力高度集中,贾赦直接用此言反驳,欧阳化倒未必露出破绽。但是此刻,欧阳化却是后悔也晚了。
  其实欧阳化脸上变色只是片刻功夫,很快恢复常色道:“你早就和乱党有勾结,这些说辞自然是早有准备,用来应付朝廷彻查的。当时船队遇袭,船上何等混乱,在一片吵杂之中观察乱军几时下令撤退谈何容易?!”
  若是贾赦刚说自己朝东岸追去的缘由,欧阳化就用此言反驳,或许这场官司还有得打,但是此刻却是怎么找补都晚了。
  景怀帝问贾赦:“恩侯追到了老君庙,为何笃定欧阳化有问题,定要将其擒拿?”
  贾赦对景怀帝行礼,道:“皇上,微臣赶到老君庙的时候,许多乱党已经中了埋伏,老君庙山门前,死伤一片了。”
  “那又如何?”景怀帝问。
  贾赦向地上的单廷一指,道:“微臣斗胆说个故事,皇上姑且听听,是否当真,全凭皇上定夺。自山海关要案浮出水面,司马川被俘,山海关就逃出一批乱党。这些乱党走投无路,只要有人给一条活路,一口饭吃,便什么都肯做,什么都敢做。也只有这样人,才敢袭击朝廷船队;也只有这样的穷途末路之人,人家怎样作践他们的性命,他们都得替人送死。”说到此处,单廷脸上已是满脸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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